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与那莫名而危险的悸动,沈怜星于心中默念清心咒,竭力告诫自己此行的目的和身处何地。
她此刻的身份是医女,唯一的任务,也是她此番冒险闯入龙潭虎穴的借口,便是诊脉。
任何多余的情绪和杂念,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她上前一小步,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凶兽,在那冰凉腕枕旁的绣墩上侧身坐下,姿态恭谨到了极点,脊背挺直却微含,不敢有丝毫逾越,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控制到最轻。
然后,她才伸出自己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凉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或是烧红的烙铁一般,轻轻地搭上了那只随意搁在腕枕上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预料之中的冰凉!
但这冰凉,却远超她的想象。
并非寻常体弱之人的虚寒,也非女子常见的寒凉体质,而是一种深彻骨髓的、仿佛浸透了九幽寒泉的、玉石般的冰冷,几乎不似活人应有的温度,带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凉意让沈怜星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缩,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差点让她失态惊呼。
她立刻咬住舌尖,用细微的刺痛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咽了回去,同时强行命令自己忽略这异常得令人心惊的温度,也努力屏蔽那近在咫尺的、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她、几乎令人窒息的庞大压迫感,将全部的精神和意念都高度集中,灌注在了那轻轻按下的指腹之下。
她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将所有杂念排除,细细感受着那冰凉的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起初,那脉搏仿佛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沉伏难寻,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如同幽潭最深处的暗流,波澜不惊,死气沉沉。
但随着她凝神贯注,调动起鬼手十三针独门的、更为精微敏锐的探脉心法,将一丝若有若无的内息附于指尖,那原本沉潜的脉象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沉弦而紧,如同无数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按之不绝,显示出主人心志坚忍近乎冷酷,思虑极重如负山岳,且体内深处盘踞着一股郁结不散、蠢蠢欲动的暴戾之气。
但在这沉弦紧的主调之中,细细体察,又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沙砾摩擦般的涩意,仿佛湍急的溪流遇到了暗礁顽石,气血运行并非全然顺畅,在某些关键的经络节点存在着隐晦的阻滞。
沈怜星微微蹙起秀眉,这脉象果然不简单,复杂诡谲远超常人。
她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心跳与呼吸的频率都降到最低,以免干扰判断,指尖微微加重了一丝力道,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继续深入探查那脉搏背后隐藏的更深层秘密。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仿佛被拉长又压缩。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那透过竹帘缝隙传来的、极轻的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沈怜星此刻已完全沉浸在了那复杂脉象的世界里,心无旁骛,试图透过这冰冷得不像话的脉搏跳动,解读这具强大而危险的身体内部所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创伤。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沉疴暗疾并非一日之寒,而是经年累月、无数次损伤与压抑积攒下来的陈旧伤痕,如同盘根错节的老树根,深深地郁结在经络脏腑深处,与那股天生的、或是后天滋生的浓重戾气交织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顽固且危险的状态,如同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火药桶。
她诊得极为仔细,不敢有丝毫遗漏。先是左手寸关尺,再换右手寸关尺,反复体察比较,感受其间细微的差别。
甚至不顾可能会冒犯到这位煞神的巨大风险,她的指尖稍稍移动了几分,极其轻柔地探查了几个与心脉、肝经关联的重要穴位反应,感受着那皮下组织的细微张力与温度变化。
整个过程,帘后之人始终如同一尊真正的雕塑,一动不动,连呼吸的韵律都未曾改变,任由她这个闯入者施为,只有那冰凉的、带着沉重力量的脉搏,在沈怜星敏感的指尖下规律地、却又仿佛压抑着万钧之力地跳动着,这是唯一证明着眼前并非玉石雕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掌控着无数生杀大权的人的证据。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漫长无比,沈怜星终于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接触那非人的冰冷皮肤,此刻也仿佛被冻僵了一般,染上了一层驱之不散的寒意,连带着整只手都有些麻木。
她后退一小步,再次垂首恭立,心中已然对这位督公大人的身体状况有了一个初步却惊心的判断,但更多的,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惊疑与更深的不解。
这位督公大人的身体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复杂,甚至……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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