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的行营比西山更加简陋,气氛也更为凝重。
山风穿过隘口,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连日的凄厉埙声练习和顿顿不离的樱桃肉,已让沈怜星身心俱疲,但她知道,那位督公的“兴致”,绝不会仅止于此。
果然,这日午后,她刚完成例行的“帘外哀音”任务,手指还因长时间按压埙孔而微微颤抖,那名传令的小太监便又来了,这次带来的命令,让沈怜星瞬间血色尽失。
“沈医女,督公传您至刑房。”刑房二字,如同冰水浇头,让沈怜星从头凉到脚。
她听说过东厂刑房的恐怖,那是人间炼狱的代名词。
赏花宴上那惊鸿一瞥的血腥尚且让她噩梦连连,如今竟要亲临其境?
“公……公公,不知督公传唤,所为何事?”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
小太监垂着眼:“督公只令传唤,未言其他。医女请随咱家来。”
没有理由,不容拒绝。沈怜星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
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她深吸一口气,对满脸惊惧的桃花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默默跟在小太监身后。
所谓的刑房,并非独立的建筑,而是设在行营边缘一处依山开凿的石洞内,尚未走近,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和霉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洞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番役,眼神麻木冰冷,如同看着死物。
踏入洞内,光线骤然昏暗,只有几支火把在壁上跳跃,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空气潮湿阴冷,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钻进鼻腔,直冲脑髓。
沈怜星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搅,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当场失态。
洞内空间不小,陈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却一看便知用途的狰狞刑具,上面大多沾染着暗红色的、已然干涸或尚未凝固的血迹。
地面也是污浊不堪,深色的液体蜿蜒流淌。而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刑房中央。
一名囚犯被铁链悬空吊着,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几乎不成人形,只有微弱的呻吟证明他还活着。
两名行刑的番役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身上溅满了血点,正拿着烧红的烙铁,逼近那囚犯。
宫寒渊就坐在不远处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身姿慵懒,玄色蟒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一手支颐,另一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枚玉扳指,俊美非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并非血腥酷刑,而是一场无趣的戏曲。
小太监将沈怜星引至宫寒渊身侧稍后的位置,便躬身退到阴影里。
沈怜星僵立在那里,双腿如同灌了铅。
她强迫自己低着头,目光却无法控制地瞥见那烧红的烙铁贴上囚犯皮肉时冒起的青烟,听到那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囚徒陡然拔高、继而戛然而止的惨嚎。
浓烈的皮肉焦糊味混杂着血腥冲入鼻腔,她喉咙发紧,胃里翻江倒海,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种极致的残忍。这比战场厮杀更令人恐惧,这是一种缓慢的、有目的的、将人的尊严和肉体一同碾碎的折磨。
宫寒渊似乎并未留意她的到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囚犯身上,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说,同党还有谁?黑风寨的暗道入口在何处?”
那囚犯只是微弱地呻吟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宫寒渊轻轻摆了摆手。一名番役立刻提起一桶浑浊的、带着冰碴的盐水,猛地泼在囚犯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在石洞中反复回荡,冲击着沈怜星的耳膜和心神。
她浑身一颤,几乎要站立不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睁开眼。”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穿透了那些惨嚎声,直达沈怜星心底。
沈怜星猛地睁开眼,对上宫寒渊不知何时转过来的视线。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在跳动的火光下,幽暗得如同古井,映不出丝毫光亮,也映不出她的惊惧。
“杂家让你看着。”他重复道,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沈怜星牙齿打颤,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知道,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她若违逆,下场或许不会比那囚犯好多少。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强迫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惨不忍睹的中央。
视觉和嗅觉的冲击再次席卷而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软倒在地。
她看到那囚犯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看到番役毫不留情的动作,看到地上蜿蜒的暗红血迹……每一幕,都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她的脑海里。
宫寒渊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颊,看着她微微颤抖却竭力挺直的脊背,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与生理性的不适,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要她看,要她习惯,要她明白,他所处的世界,就是这般模样。他要将她,一点点地,拉入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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