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衣宫女被悄无声息处理掉的事情,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只在表面荡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便迅速沉底,营地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却沉甸甸地笼罩在知情者的心头。
沈怜星愈发沉默,除了必要的埙声练习和用膳,她几乎足不出户,连研读医书时,都带着一种难以排解的惊悸。
这日,崔丙安来到了行营。
他依旧是那副阳光爽朗的模样,一身锦袍在灰暗的营地中显得格外醒目,与周围东厂番役的玄衣冷肃格格不入。
他是奉旨前来运送一批军需物资,顺便……来看看他的“好兄弟”。
主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秋日的湿寒。
宫寒渊正批阅着公文,头也未抬。
崔丙安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啧啧道:“你这地方,气氛比诏狱还冷,也就这点心还能入口。”
宫寒渊笔下未停,淡淡道:“东西送到,就滚。”
“啧,过河拆桥。”
崔丙安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凑近了些,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我说寒渊,我听说……你前儿个处置了个宫女?”
宫寒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
他抬起眼,眸光冷冽地扫向崔丙安。崔丙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别这么看我。外面都传遍了,说那宫女有几分像……像沈家那位医女。”
他顿了顿,观察着宫寒渊的脸色,继续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玩的哪一出啊?找个替身,又随手打发了,你这到底是想吓唬人家,还是想干嘛?”
宫寒渊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语气听不出情绪:“杂家行事,需要向你解释?”
“我不是要你解释!”
崔丙安有些急了,“我是提醒你!沈怜星那丫头,不是你能随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寻常女子!她聪明,有韧性,也有自己的傲骨!你这些手段,什么樱桃肉,什么吹埙,现在又搞出个替身来……一次两次或许能让她恐惧、顺从,但次数多了,过火了,只会将人越推越远!等到她心寒了,怕了,或者……恨了,你再想挽回,就难了!”
他看着宫寒渊无动于衷的样子,苦口婆心:“试探也得有个度!你明明……唉,反正你心里清楚!何必用这种弯弯绕绕、伤人伤己的方式?直接一点不好吗?”
“直接?”宫寒渊嗤笑一声,眸光幽暗,“如何直接?告诉她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与冷硬,“崔二,你看清楚了,杂家是东厂督公,双手沾满血腥,仇敌遍布朝野。她呢?永安侯嫡女,虽处境不佳,却尚有清白名声,医者仁心。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那你就远远看着好了!何必非要招惹?”崔丙安反驳。
宫寒渊沉默了片刻,指尖的敲击声停了下来。帐内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晚了。”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既然已经招惹了,既然已经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暗芒。
他放不开了。从他第一次在街边看到她,从那句“既喜欢,便该吃个透彻”脱口而出,从他将她强行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开始,他就没打算再放开。
即使用这种扭曲的、令人恐惧的方式,他也要将她牢牢拴在身边。
崔丙安看着他这副模样,深知再劝无用,只能叹了口气:“总之……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不想到头来,看到你后悔莫及,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宫寒渊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杂家从不行后悔之事。”
崔丙安看着他笃定的侧脸,摇了摇头,心中暗忖:但愿你真的能一直这么掌控全局吧。感情之事,岂是权力和手段能够完全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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