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箱医书送来后,沈怜星的生活似乎多了点得以暂时逃离现实的色彩。
她将大部分时间都埋首于那些或新或旧、却无不珍贵的典籍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上面的知识,时而因某个精妙方剂而蹙眉深思,时而因一种独特针法而恍然欣喜,时而又因一则罕见病例而陷入长久的琢磨。
那些泛黄书页上承载的智慧,极大地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让她能暂时忘却身处何地,忘却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掌控。
然而,这份由几块点心意外换来的、有限的“自由”,并非没有边界,那条无形的锁链,始终牢牢攥在宫寒渊的手中。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秋日暖阳透过窗棂,带来几分慵懒。
沈怜星看医书看得眼睛有些发涩,脖颈也微微酸胀,便想起身活动一下。
她踱步到窗边,目光却不经意间越过院落,遥望向府邸深处那栋守卫森严的书房方向。
她记得宫寒渊的书房藏书极丰,汗牛充栋,除了那些关乎生杀予夺的卷宗公文,想必也有其他记载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的杂书吧?
她心中一动,一个渴望悄然滋生——或许……可以试着借几本游记或者地方志来看看?
既能换换脑子,舒缓紧绷的神经,也能透过文字,了解一下她如今无法亲眼看到、亲身感受的、广阔而自由的外面世界。
哪怕只是纸上谈兵,也是一种慰藉。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藤蔓般缠绕心头,有些难以抑制。
她犹豫再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寻了个赵伯前来送日常用度的时机,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请求。
“赵伯,”她姿态放得很低,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不知……督公书房内,可有闲暇时可供翻阅的杂书?比如游记、地方志一类?怜星近日研读医书久了,眼界难免局限,想换些别的看看,开阔下心胸。”
她刻意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只是为了精进医术而做的必要拓展。
赵伯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如此问。
他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点了然地看着她,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同在陈述一条铁律:“沈姑娘,督公有令,姑娘在府中可阅览的书籍,仅限于医药典籍。其他书册,或涉及府内机要事务,或关乎朝局动向,皆不便外借。还请姑娘体谅,莫要让老奴为难。”
沈怜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沉沉下坠。
果然……他给她的所谓“自由”和“恩典”,从来都是精确划定好范围的,如同在地上画下一个圈,告诉她只能在此范围内活动。
她就像一只被允许在特定华丽笼舍内扑腾的鸟儿,可以尽情啄食他投喂的特定谷物,但绝不能试图将喙伸出笼外,去探寻其他可能的滋味。
一股混合着失望、了然和淡淡屈辱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迅速低下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涩意,声音依旧维持着恭顺:“是怜星思虑不周,唐突了。多谢赵伯提醒。”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赵伯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那强作镇定的模样,沉默了一下,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表露,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补充道:“姑娘若觉医书枯燥,院中景致亦可慢慢赏玩。督公既允姑娘钻研此道,姑娘便安心于此便是。若无他事,老奴告退。”
看着赵伯那挺拔却透着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沈怜星缓缓走回那箱医书旁,指尖拂过冰冷而光滑的樟木箱体。
这些书,是他的赏赐,是他心情尚可时的施舍,但何尝不也是一种更隐晦的警告?
他在用这种方式清晰地告诉她——你的世界,只能有医术,只能有他允许你接触、认为你对“他”有价值的东西。
你的思想,你的好奇心,你的精神渴望,都必须禁锢在这个他划定的领域内,不容许有任何逾越。
她重新拿起那本之前让她废寝忘食的《鬼医手札》残卷,方才看时还觉得字字珠玑,引人入胜,此刻却觉得那上面玄奥的笔迹仿佛都带上了一层冰冷的、无形的桎梏,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她自身的处境。
她可以钻研医术,但只能是为了“可能”对他有用;她可以安静待着,但不能有超出他设定范围的好奇心与探索欲;她的一切,从身体到精神,都必须在他严密的掌控与规划之内。
这种无处不在、细致入微到连阅读范围都要严格规定的控制,让她刚刚因得到这些珍贵医书而生出的那点微弱欣喜和短暂安宁,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更深沉的无力与压抑。
她重新坐回窗边,机械地翻开书页,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药名和穴道上,却感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前只有一片茫然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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