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三十七分，公寓主卧的遮光窗帘在预设程序下自动向两侧滑开一线，精准地让一缕晨光落在苏软软紧闭的眼睑上。她像被烫到般猛地弹开眼皮，第一反应是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这个动作在上市冲刺期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指尖触到的不只是冰凉的手机外壳，还有压在下面的、一张质感挺括的卡片。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进入【上市首日】特殊剧情节点。当前时间：6:37 Am。今日日程关键词：敲钟仪式、媒体采访、股价监控、cEo首秀。温馨提示：您有23分钟完成洗漱、着装、并摄入至少300卡路里早餐，否则将触发【低血糖debuff】，在敲钟时晕倒的几率为0.7%（数据分析基于近五年港股cEo晕倒案例）。】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种“历史性时刻我可得记录清楚”的庄重感，但最后那句补充暴露了它一如既往的吐槽本质。
苏软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拿起那张卡片。是陆靳寒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简洁得令人发指：
「7:00 早餐
7:30 出发
领带在衣柜第二格」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废话，像一份作战指令。苏软软盯着“领带”两个字愣了足足三秒，才猛地想起——对了，今天要穿正装，全套的那种！她昨晚临睡前还在纠结是打温莎结还是半温莎结，结果在脑子里模拟路演问答时直接睡了过去。
她几乎是滚下床冲进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个不算太明显的黑眼圈，但眼神亮得有些异常，混杂着兴奋、紧张，以及一种“老娘今天要上战场了”的决绝。快速洗漱完毕，她拉开衣帽间——属于她的那半边，那套由陆靳寒不知从哪找来的神秘形象顾问准备的珍珠白套装已经熨烫整齐地挂着，旁边配套的鞋子和手袋。而在旁边原本属于陆靳寒、后来被她“谈判”来部分使用权的区域，一个打开的丝绒方盒里，静静躺着一条领带。
不是她想象中任何常见的颜色或花纹。那是极其深邃的墨蓝色，近乎于黑，但在特定光线下，能看见极其细微的、银线织就的、类似于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纹。触手冰凉丝滑，质感高级到让她这个对奢侈品不太敏感的人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苏软软嘀咕着，尝试回忆昨晚陆靳寒是否进过主卧——印象中他书房灯亮到很晚。她拿起领带，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又开始纠结打法。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陆靳寒发来的消息，依旧言简意赅：
「视频链接，第七秒。」
苏软软点开，是一个只有十五秒的无声短视频，明显是刚拍的。镜头里是陆靳寒骨节分明的手，系着同款墨蓝领带，动作流畅、精准、速度极快，一个完美的温莎结在七秒内成型。视频结束。
苏软软：“……” 真是……务实到极致的教学方式。她忍不住笑出声，反复看了三遍，然后笨手笨脚地开始模仿。失败两次后，一个勉强能看的温莎结终于成型。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至少比她自己瞎琢磨强。
七点整，她踩着点走出卧室。陆靳寒已经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简单的早餐。他今天也是一身铁灰色西装，系着同款的墨蓝暗纹领带（打结比她完美十倍），正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晨光给他冷硬的侧脸镀了层柔和的边。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重点扫过她颈间的领带，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早。”苏软软坐下，感觉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不是因为眼前的人，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她拿起全麦面包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吃鸡蛋。”陆靳寒头也不抬，用叉子点了点她盘子里的太阳蛋。
“哦。”苏软软乖乖叉起鸡蛋塞进嘴里。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餐具轻碰的细微声响。就在苏软软觉得这沉默快要把她压垮时，陆靳寒忽然开口：
“今天，少说话，多听。”
苏软软一愣，看向他。
“媒体提问，预设答案不超过三句。不确定的，说‘需要核实’或‘关注长期价值’。股价波动，不用看，有老张和K神。”他语气平淡，像在交代天气，“敲钟，就是敲一下。仪式而已。”
“我知道……”苏软软小声说，但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却因为这几句极其务实、甚至有点扫兴的话，奇异地松了一点点。是啊，敲钟只是敲一下，上市才是开始。他把最核心、最需要注意的点，用最直白的方式点了出来，像一份简洁的行动指南。
“嗯。”陆靳寒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看新闻。
七点半，两人准时出门。车子驶向港岛。越接近交易广场，苏软软感觉空气都变得不同。不是真的空气成分变了，而是那种无形的、名为“关注度”的压力，开始透过车窗渗透进来。她能看到路边偶尔有挂着媒体标牌的车，能看到行色匆匆、拎着专业设备的人。
“到了。”周特助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车门打开，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即使早有准备，苏软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海刺得眯了下眼。陆靳寒先一步下车，并未停留，但身姿挺拔，无形中隔开了部分最前端的镜头。苏软软深吸一口气，迈步下车，脸上挂起练习过无数次的、得体而沉稳的微笑。
“苏总！看这边！”
“苏总，上市心情如何？”
“陆总，对‘星络’首日表现有何预期？”
问题夹杂着快门声扑面而来。苏软软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向媒体区稍稍点头致意，便在周特助和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与陆靳寒并肩走向交易所入口。她能感觉到陆靳寒就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存在感极强，像一座沉默但可靠的冰山，帮她挡开了部分汹涌的浪潮。
进入大厅，喧嚣稍减，但气氛更加肃穆。威廉·陈带着高诚资本的团队已经等候多时，个个满面红光。“苏总！陆总！状态太好了！今天市场情绪非常积极！”威廉·陈热情洋溢，但眼神里是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与期待。
“星络”的核心团队也到了。林暖暖穿着一身极其正式的套装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华尔街精英，但发亮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激动。老张不断推着眼镜，嘴唇无声地动着，大概在默念财务数据。“K神”……“K神”居然换下了他标志性的黑t，穿了件白衬衫，虽然没打领带，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和手里的平板电脑，活像个走错片场的顶级黑客（或者被逼参加年会的程序员）。他看到苏软软，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又回到屏幕上。
流程按部就班。致辞，感谢，合影。苏软软站在演讲台前，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但当她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时，却平稳清晰——多亏了那些魔鬼训练和陆靳寒那句“少说话，多听”的提醒。她严格遵循三句原则，感谢，表态，展望，简洁有力。
然后，就是敲钟。
三人握住锣锤。倒数。敲下！
“当————！！！”
浑厚悠扬的锣声震彻大厅，也仿佛敲在了苏软软的心尖上。她仰头，看向正前方巨大的电子屏幕。股票代码“8027.hK”下方，发行价数字定格，然后，交易开始！绿色！跳涨！+5%！+8%！+12%！数字飞快跳动，涨幅迅速扩大！
欢呼声、掌声、快门声轰然炸响！林暖暖直接跳起来抱住了老张，老张笑得见牙不见眼。“K神”盯着屏幕，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然后抬起头，对苏软傻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稳了。”
苏软软站在那片喧嚣的中心，手里还残留着锣锤冰凉的触感，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代表财富与认可的绿色数字，听着震耳欲聋的声浪，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像一场盛大而喧闹的梦。她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身影。陆靳寒正被几位资深投资人和交易所官员围着，低声交谈。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隔着人群，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神平静依旧，但仿佛在说：第一步，走完了。
接下来是媒体群访。移步到专门的采访区，长枪短炮再次对准。苏软傻坐在台上，旁边是陆靳寒和威廉·陈。真正的考验，这才开始。
起初几个问题还算温和，关于上市感受、未来规划。苏软软谨慎应答。然后，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语速极快的财经记者抛出了第一个尖锐问题：
“苏总，恭喜上市。目前‘星络’股价表现强劲，但我们也注意到，公司至今仍未盈利，且亏损额在持续扩大。您如何向投资者保证，他们的钱不会被用于填补一个无底洞？盈利时间表是否只是画饼？”
问题直指核心，现场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镜头对准苏软软。她感觉手心微微出汗，但脸上笑容不变，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准备好的说辞，同时谨记“三句原则”：
“感谢您的提问。首先，‘星络’的亏损主要来自战略性研发和市场扩张投入，这是为了构筑长期技术壁垒和增长动能。我们有清晰的盈利路径，基于核心业务毛利持续改善和新商业模式落地。具体时间表，请参考招股书披露，我们会全力达成。” 不卑不亢，有数据支撑（研发投入），有路径指向（盈利路径），最后将具体数字抛回给公开文件，既显示了信心，又规避了给出可能被咬死的具体承诺。
陆靳寒在一旁，面无表情，但苏软软用余光瞥见，他几不可察地动了下手指，似乎是……满意？
紧接着，一个更刁钻的问题抛向了陆靳寒，来自一位以犀利着称的专栏作家：“陆总，作为‘星络’早期最重要的投资人和战略伙伴，您如何看待上市后公司控制权可能稀释的问题？您个人会长期持有，还是会在合适的时机套现？这是否意味着您对‘星络’的长期信心有所保留？”
这个问题更敏感，涉及对创始人团队的信任和资本意图。所有目光唰地转向陆靳寒。苏软软也屏住了呼吸。
陆靳寒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提问者，语气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看项目，看团队，看长期价值。投机套现，不是我的风格。” 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上市是加油站，不是终点站。我的车，油加满了，自然要开更远。”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些低低的笑声和议论声。这个比喻太“陆靳寒”了，冰冷，务实，但意外地有说服力。他没有直接回答“是否长期持有”，但“不是我的风格”和“开更远”已经表明了态度。提问的记者摸了摸鼻子，坐下了。
之后的提问，苏软软愈发沉稳。关于竞争、关于技术、关于行业趋势，她应答愈发流畅，偶尔还能用一两句幽默化解紧张气氛（比如被问及是否担心被巨头碾压时，她笑着说：“巨头的注意力是稀缺资源，能被他们‘担心’，说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陆靳寒大部分时间沉默，只在个别涉及资本运作或宏观判断的问题上，言简意赅地补充一两句，但每句都切中要害。
群访结束，苏软软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做到了！在真正的审视下，她没有露怯！
返回休息室的路上，林暖暖凑过来，眼睛发光，压低声音：“软软姐！你刚才帅爆了！那个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还有陆总，那句‘加油站’太酷了！你们俩今天这领带……是不是情侣款？” 她促狭地眨眨眼。
苏软软脸一热，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工作场合，严肃点。” 心里却莫名有点虚，忍不住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陆靳寒……的领带。嗯，确实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连续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钟声很响。但最响的时候，往往听不见暗处的风声。恭喜，苏总。游戏，刚刚开局。——墨渊」
苏软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暗处的风声？游戏开局？这条信息像一滴冰水，猝不及防地滴进她刚刚因成功上市而沸腾的血液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她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四周。休息室里人来人往，庆祝的香槟已经打开，欢声笑语不断。但她却仿佛透过这热闹的表象，看到了更深处悄然涌动的暗流。
“怎么了，软软姐？”林暖暖察觉她脸色不对。
“没事。”苏软软迅速锁屏，将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挂上笑容，“可能有点累了。”
她走到窗边，望向楼下依旧聚集的媒体和远处闪烁的金融中心灯火。钟声的余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但墨渊那条信息，却像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出现在这“完美”首日的光鲜表面之下。
上市，真的只是加油站吗？加满了油，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更广阔的天地，还是……更汹涌的暗流与更凶险的弯道？
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站在了这里。而身边，那座冰山依旧沉默，却可靠。
【上市首日主线任务完成度：95%。宿主媒体应对表现评级：A-。获得成就：【初代目cEo】。股价表现：优异（首日收盘+18.5%）。警告：检测到来自非友好Npc【墨渊】的隐秘信号，威胁评估启动中……新剧情线【暗处的游戏】已触发。请宿主享受此刻的香槟（如果有的话），因为下一波冲击，可能正在路上。】 系统的总结一如既往地先扬后抑，尽职地扮演着“报喜也报忧”的啰嗦旁白角色。
苏软软轻轻吐出一口气，拿起旁边侍者托盘上的一杯清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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