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不到希望时,似乎永远是这样一种惨淡的白,照得人无所遁形,也照不亮前路的黑暗。
吴念木然地蹲下身,在一片异样或同情的目光中,将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捡起来。她的动作很慢,指尖触碰那冰凉的纸币时,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在捡拾与自己无关的杂物。林远想帮忙,被她无声地推开。她只是固执地、沉默地,将所有的钱重新整理好,塞回那个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信封里。
然后,她拿着那个沉重的信封,回到缴费窗口。办理手续,签字,交钱……每一个步骤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她精准地执行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烬。
钱,终于交上了。手术的绿灯似乎可以亮起。
然而,命运似乎铁了心要将她推向深渊。主治医生再次找来,这次,他的脸色更加沉重。
“吴小姐,很抱歉……虽然费用问题解决了,但是……徐女士的病情在这段耽搁的时间里,持续恶化,多个器官出现衰竭迹象,身体机能已经无法承受Ecmo的支持和后续手术的创伤了……”医生的话语带着职业的无奈,“我们……会尽力进行保守治疗,但请你……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这八个字,像最终的判决,敲碎了吴念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母亲插满管子的、毫无生气的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一只手臂及时扶住了她,是林远。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心疼。
“念念,别这样,阿姨会没事的,你要撑住……”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力量。
吴念没有力气再推开他,也没有力气回应。她只是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细微地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极致的悲痛,原来是发不出声音的。整个世界在她周围轰然倒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吕宋一决绝的背影,散落一地的钞票,医生无奈的宣判,母亲苍白的脸……交织成一幅绝望的图景,将她彻底吞噬。
林远安静地陪在她身边,递上纸巾,低声劝慰,扮演着一个完美而体贴的守护者角色。
城市的另一端,某家高级酒吧的VIp包厢内。
吕宋一面前已经堆满了空酒瓶。他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将那张苍白绝望的脸,那散落一地的钞票,还有那句诛心的“两清”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是,他喝得越多,那些画面就越清晰。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荡荡地漏着风,疼痛尖锐而持久。
他想起她抓住他衣袖时破碎的哀求,想起自己卖掉跑车时那点可笑的牺牲感,更想起她与林远“相依”的背影……愤怒、痛苦、悔恨、还有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爱意,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他醉眼朦胧,几乎要被这复杂的情绪撕裂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周管家带着两名保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少爷,老爷请您回去。”周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吕宋一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滚。”
周管家没有动,只是微微躬身,传达着吕正雄的原话:“老爷说,玩闹该结束了。请您立刻与那位吴念小姐断绝所有关系,安心事业。否则……”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否则,吴小姐,以及她那位病重的母亲,接下来要遭的苦难,恐怕就不止是医药费的问题了。老爷希望您明白,吕家的继承人,不该有,也不能有,这样的软肋。”
最后通牒。
酒精带来的混沌瞬间被这赤裸裸的威胁驱散了大半。吕宋一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厉色:“他敢!”
周管家垂眸,不与他对视,语气却愈发坚定:“老爷只是希望您做出正确的选择。为了吕家,也为了……吴小姐她们母女的安危。”
吕宋一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杯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了解他的爷爷,吕正雄从来言出必行,手段狠辣。他可以用卖掉跑车的钱去支付医药费,但他无法时时刻刻防备来自家族、来自爷爷的暗箭。如今,吴念母亲又命悬一线……如果他再执意靠近,爷爷的怒火,绝对会倾泻到她们身上。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比失去她更可怕的,是可能因为自己而彻底毁掉她。
在酒精的灼烧和心脏被撕裂的痛苦中,一个念头艰难地浮现出来。
分开。
暂时分开。
他必须稳住爷爷,必须让家族放松对他的监视,必须确保吴念和她母亲的安全。等他掌握了更多的权力,等爷爷不再如此紧盯,等……她母亲的病情稳定下来,他再去找她。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保护她的,绝望而无奈的选择。
他猛地将杯中残余的酒液灌入口中,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荒芜的寒意。他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看向周管家,声音沙哑而疲惫:
“回去告诉爷爷……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身体因为酒精和内心的煎熬而微微晃动,但步伐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门口走去。
他选择了暂时放手,以为这是保护。却不知道,有些离别,一旦开始,或许就是永远。
而他更不知道,在他做出这个痛苦决定的夜晚,医院里,徐慧兰的心电图,正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趋于平直的波动。吴念的世界,正在加速坠入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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