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七小姐！”孙安抬手指着孙悟空，厉声吼道，“你看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山士奇将军的横刀！山将军肯定是被这小子给害死了！七小姐，你还要护着他吗？我们要为山将军报仇啊！”
“山将军的刀？”
“怎么会在他手里？”
“难道山将军真的……”
孙安的话，瞬间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剧烈的骚动。
很多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趟子手们，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就在这时，几个先前倒在血泊中装死的趟子手，悄悄爬起来向大队靠拢，气喘吁吁地挤到了队伍附近。
他们身上还沾着同袍和敌人的血，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一过来，正好听见孙安那番指控，其中一个胆大的立刻梗着脖子，急声辩白道：“孙将军，不是这样的。山士奇将军早在官兵合围之前，就带着一部分弟兄向西边突围去了。这位武二……爷，是为了护着我们几个掉队的，才主动断后，落在了后面！不然他早就能跟山将军一起走了。”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几个同样装死逃过一劫的趟子手也纷纷附和：
“对！武二爷是条好汉！”
“刚才要不是他豁出命去挡了一下，我们几个早就被官兵的马蹄踏成肉泥了！”
“他会救你们？”
孙安恶狠狠地瞪着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证人”，恨不得将对方当场剥皮剜心。
他完全不信这套说辞，厉声驳斥，“分明是他骗咱们……”
“他刚才就是为了护着我们，才跟那些官兵拼命的！”
那几个趟子手虽然胆小到需要靠装死求生，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肯顺着孙安的意思歪曲事实。
他们或许懦弱，但良心未泯。
孙悟空刚才独自提刀，挡在汹汹铁骑面前的背影，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孙安被这几人当众顶撞，脸色瞬间铁青，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发作理由。
他猛地将头转向田虎：“王爷，你可要看清楚了！你别忘了是谁骗咱们在这里白白耽搁了这么久，才被官军伏击的！如果我们听了我的，早早拿下那座村寨，据寨墙以守，兄弟们绝对不至于被打得这么惨。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故意拖延时间，才将这伙精锐官兵给引了过来！他是灾星！”
他将队伍失利的责任，大部分都扣在了孙悟空头上。
言辞激烈，试图引导田虎和众人的怒火。
田虎眉头紧锁，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
一边是积威已久的老部下，言之凿凿；另一边是女儿的坚持和目击者的证词。
还有眼前这个年轻人刚才表现出的惊人勇武……
他嘴唇微动，似乎正要做出裁决。
没等田虎开口，又一队得到信号、增援而来的官军，又从侧翼的黑暗中呐喊着杀来。
“他娘的！官狗没完没了！”
田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危机当前，内部的争执必须立刻放下。
他当机立断，挥刀指向来袭的官军，嘶声吼道：“挡住他们！给老子杀！”
再也顾不上孙悟空的问题，田虎麾下还能战斗的人马立刻咆哮着冲了上去。
与这支新出现的官军展开了更为惨烈的生死搏杀。
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再次响成一片。
或许是被田虎部这困兽犹斗的凶悍气势所慑，，这支仓促追来的官军队伍，在遭遇顽强抵抗后，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型开始松动。
很快，在一阵慌乱的哭喊声中，他们丢下几具尸体，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却。
待到追击官兵的手下们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田虎只是冷冷地扫了孙悟空一眼。
那目光复杂难辨。
有未消的疑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或许还有几分基于眼前现实的容忍。
他没有说话，迅速拨转了马头，“走！”
镖师和趟子手们如同得到赦令，立刻快速跟上，摸着黑向西移动。
不时有小队官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夜幕的不同方向杀到近前，试图撕咬。
但他们显然摸不清这支败军的虚实。
更被之前孙悟空那番悍勇冲杀留下了心理阴影。
接触往往只是象征性的，刀枪碰撞几下，发出几声虚张声势的呐喊，便立刻谨慎地让开了道路，不敢过分紧逼。
田虎带着的这支队伍，在浓稠的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座原本计划攻打的村寨。
从始至终，村寨土墙上都寂静无声，没有一根复仇或示警的弩箭射下来。
那几点原本在夜色中摇曳的巡夜灯火，甚至在田虎队伍靠近时，被人主动熄灭了。
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空气中弥漫。
村子里的人，在用这种沉默的退让，避免引起田虎大王的任何不快。
别看他现在虽然被官军打败了，狼狈不堪，可谁能料定，这条困龙会不会在某个时候又突然杀回来，清算旧账呢？
乱世求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浑浑噩噩地被溃退的众人携裹着前行。
孙悟空只能徒然地回头张望。
那座熟悉的村寨在黑暗中轮廓越来越模糊。
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村寨中的乡亲，因为他这番遭遇，算是彻底安全了。
可孙悟空却感觉不到半点喜悦。
半夜时那场厮杀，如同梦魇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不知道有多少官兵死在自己手里。
那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的触感，刀锋劈开骨肉的沉闷声响，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若论单个人制造的死伤，恐怕田虎麾下无一名土匪的战绩能比他更大。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曾经鄙夷和对抗的土匪中的一员。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如果当时不挥刀拼命，恐怕此刻脑袋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求生，有错吗？
“别人不注意时，我放你走！”
看到孙悟空不停地回头张望，与他并辔而行的田琦在心中叹了口气，策马靠近些，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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