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铁头!你醒醒!你看看娘啊!”
一个年轻媳妇发疯似的从人群外冲了进来,扑到孩子身边,一把抱起孩子尚有余温却毫无反应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发出撕心裂肺、几乎要呕出灵魂的哭嚎,使劲摇晃着孩子,仿佛这样就能把孩子的魂儿摇回来。
“铁头!你睁开眼看看娘!你不能丢下娘啊!铁头......!”
周围的人群瞬间被这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彻底淹没。
妇女们开始抹眼泪,男人们则沉重地低下头,拳头紧握。
“唉!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娃,活蹦乱跳的,说没就没了!”
“这该死的水岔子!吃人的地方!年年提醒,年年出事!咋就防不住呢!”
“春婶子命苦啊……嫁过来没几年,男人没了,就守着这么一根独苗……这下可咋活啊……”
几个相熟的妇女流着泪围上去,试图安慰几近崩溃,哭得几乎晕厥的春婶子。
但任何言语在眼前这冰冷的死亡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现场一片愁云惨雾,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陈静拨开人群,奋力挤到最前面,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迅速扫过孩子的情况。
虽然那汉子已经宣布了死亡,但凭借前世扎实的医学知识和丰富的急救经验,她清楚地知道,溺水后的黄金救援时间极其短暂,但绝非完全没有希望。
尤其是孩子刚落水不久,身体机能可能并未完全停止,只是进入了严重的窒息和“假死”状态,必须争分夺秒!
“大家让一让!快让开!让我试试!孩子说不定还有救,别围着。”
陈静的声音清脆、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的悲泣和嘈杂。
有几个认识陈静,亲眼见过或听说过她给王大牛正骨疗伤,手法神奇的村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连忙帮着高声呼喊:
“对!对!让陈知青看看!陈知青会医术!神医!”
“快!都给陈知青让开!腾个地方!别耽误救人!”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触动,下意识地迅速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陈静一个箭步冲到孩子身边,蹲下身,语气急促但异常清晰地对几乎瘫软在地,神智模糊的春婶子说:“婶子!松手!把孩子平放下!相信我!还有希望!现在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别耽误了!”
春婶子被陈静那坚定如磐石的眼神和斩钉截铁的语气震住了,仿佛注入了一股力量,下意识地松开了紧紧搂着孩子的手臂。
陈静立刻将孩子完全放平在坚实的草地上,使其头部后仰,下颌抬高,保持呼吸道通畅。
她动作快如闪电,用手指迅速清理掉孩子口腔和鼻腔里可能存在的泥沙、水草等异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专业而果断。
紧接着,她抬头对刚刚气喘吁吁跑到身边的李建军喊道
“建军!快!你给孩子做人工呼吸!就是捏住他的鼻子,嘴对嘴往里吹气,要用力均匀深长,听我指挥。”
李建军虽然从未做过人工呼吸,内心充满紧张和不确定,但看到陈静那无比严肃、专注且充满信心的表情,他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好!” 立刻跪在孩子的另一侧,俯下身按照陈静的指示,捏住孩子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对准孩子冰冷的小嘴,用力而均匀地吹气。
而陈静自己,则双膝跪地,身体前倾,找准孩子胸骨中下三分之一处的位置,双手掌根重叠,十指交叉翘起,手臂伸直,肩膀垂直于孩子的胸骨,利用上半身的力量和体重,开始有节奏、有力地进行胸外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她心中冷静地默数着,确保按压深度足够,频率均匀,每一次按压都沉稳而有力。
“停!吹气!”陈静指令简洁。
李建军立刻停止按压,再次进行人工呼吸。
“好!继续按压!不要停!”
……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陈静、李建军和那个毫无生气的孩子身上,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炙热的阳光烤着大地,却驱不散人们心头的寒意。
春婶子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双手死死地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渗出血丝而不自知。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苍白的小脸,里面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却又燃烧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期盼。
陈静的额头和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手臂因为持续用力和保持固定姿势而开始酸胀发抖,但她咬紧牙关,眼神专注如鹰隼,没有丝毫停顿或松懈。
她知道,这是在和死神赛跑,是在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不知道进行了多少轮紧张而规律的按压和人工呼吸循环,就在有人几乎要绝望地移开目光时。
“有反应了!” 一直紧张注视着孩子情况的周刚,第一个发现了那微小的抽搐,他猛地推了推眼镜,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喊了出来。
陈静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巨大的喜悦,但她深知此刻绝不能松懈。
溺水复苏常有反复,必须持续进行生命支持,直到孩子完全恢复自主呼吸和有效循环。
她手上稳健有力的胸外按压没有丝毫停顿,节奏依旧精准。
紧接着,在孩子一声微弱呛咳之后,又连续发出了几声更为清晰的,带着水音的咳嗽。
“咳!咳咳……呃……”
这声音虽小,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河岸边炸响,只见孩子青紫的眼皮开始颤动,仿佛挣扎着要睁开,然后,在所有人心弦紧绷的注视下
“哇啊——!”
一声带着明显呛水嘶哑,气息尚弱却无比真切的哭声,终于从孩子喉咙里迸发出来。
这哭声初时微弱,继而转为持续,虽然断断续续,却清晰地宣告着一个生命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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