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语气带着告诫意味：“静静，药给我，我顺路带过去就行。你是个好心的孩子，叔知道。但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以后，尽量少直接接触，对你、对咱们都好。这不是心狠，明白吗？”
他的眼神里有关切，也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陈静沉默了一下，没有争辩，只低低“嗯”了一声。
她转身，用旧报纸仔细包好那几副药，又趁无人注意，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红糖和几个鸡蛋，悄悄塞进了药包的最底下。
此刻，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寒冬依旧漫长，而善意，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不得不披上谨慎与疏离的外衣。
呼啸的西北风如同永不知疲倦的巨兽，将王家屯牢牢封锁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仿佛给整个屯子按下了暂停键。
除了每日清晨必须的喂饱牲口、傍晚清理屋顶和院落的积雪，大多数屯民都蜷缩在烧得滚烫的火炕上，靠着纳鞋底、搓麻绳、或是围着火盆闲唠嗑，来打发这漫长时光。
户外活动急剧减少，连带着陈静那间小小的诊室也变得门可罗雀。
这种突如其来的清闲，反而让习惯了忙碌的陈静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不适应和空虚。
她趴在诊室那张油漆斑驳的旧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来划去，
“总不能一直这么闲着……大好光阴，难道就靠着烤火发呆浪费掉吗？”陈静心里琢磨着。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几个半大的孩子，正穿着臃肿的棉袄棉裤，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追逐嬉戏，小脸冻得通红发紫，帽檐和眉毛上都结满了白霜，但他们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欢快的叫喊声穿透寒风隐隐传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猛地劈开了陈静脑海中的迷雾。
办个识字班，既能让这些像野马驹一样无处释放精力的孩子收收心，学点实实在在的文化知识，也能给这死水一般沉寂的冬天注入些许活力与希望。
更重要的是，知识是种子，现在播撒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能在这片黑土地上生根发芽，为王家屯，也为这些孩子的未来，埋下几颗改变的契机。
晚饭时分，小厨房里热气蒸腾，灯光昏黄却温暖。
欧阳雨桐用窖藏的大土豆、白菜，加上陈静前几日“偶然”从山上带回、实则是空间出产的冻野兔肉，炖了满满一大锅杂烩菜，香气四溢。
几人围坐在炕桌边，饭菜的暖香驱散了从门缝钻入的凛冽寒意。
陈静扒拉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围坐的伙伴们。
“我跟你们商量个事，眼下地冻天寒，屯里那些半大孩子整天在外头疯跑。我寻思着……咱们能不能利用这段时间，把屯里的娃娃们组织起来，教他们认认字、学学最简单的算术？。”
欧阳雨桐原本正小口喝着汤，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放下碗，脸上泛起兴奋。
“好啊！静静，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举双手赞成！我……我语文还行，教娃娃们认字、写字肯定没问题！”
她本就性子柔和，喜欢孩子，而且自己也是高中毕业，有扎实的文化底子。
周刚推了推眼镜，点点头表示支持：“嗯，想法是好的。我数学还可以，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教点简单的加减法。”
陈逸也兴奋地挥舞着筷子：“姐！我也可以帮忙！我的学习成绩也很好的！”
一直埋头吃饭李建军，这时才抬起头，夹起一筷子兔肉，嘟囔道。
“教识字？想法是挺好，可是……咱上哪儿去搞这么多纸笔给娃娃们用？”
陈静玩笑道“没有纸笔，咱们可以削尖了树枝当笔，做些沙盘，可以当纸，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想办法解决纸笔的问题。”
唐修远是穿越者，深知文化知识在不久将来的重要性，他放下饭碗，沉稳地开口。
“纸笔的问题，我回头也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公社想想辙，或者找找别的门路。眼下，既然大家都觉得是件好事，那我看就可以试着办起来。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王叔和队委们商量。”
第二天一早，雪后初霁，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陈静和唐修远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大队部。
屋子里，大队长王铁山正和会计王铁蛋对着账本吞云吐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旱烟味。
听明白两人的来意，王铁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啪”地一声放下那根磨得油亮的铜烟袋锅，激动得差点从炕沿上站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啥？教咱屯里的娃娃们认字？好事啊！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送娃去公社念书？你们要是真愿意费这个心，那可是咱屯娃娃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脸上泛着红光，显然是真心为这个主意高兴。
激动过后，他搓着长满老茧的大手：“可是……静丫头，修远，咱屯子再小，适龄的娃娃加起来，少说也得有百十来个。这么多人，挤哪儿学呢？”
唐修远适时地提出昨晚商量好的想法。
“王叔，我们把队里粮仓的粮提前分了？那地方又大又宽敞，应该能容下孩子们。”
王铁山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了片刻：“分粮……倒不是不行，账都算得差不多了，就是得正式跟公社打报告。”
唐修远一口应承：“这个没问题，手续我来办，报告我来写。”
陈静接着话头：“王叔，我想着，把娃娃们按年龄和基础分分班。年纪小的、完全零基础的，就在大队部旁边找个空屋子，由雨桐姐带着，认认简单的数字、笔画和常用字。年纪大点的，学过几个字的，就到收拾出来的粮仓那边，由我和周刚他们教些深点的东西。您看这样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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