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笼罩了原阳故城,篝火成了这片废墟中唯一的光源和热源,将围坐的军士们的身影投在残破的墙壁上,晃动如同古老的皮影戏。
空气中弥漫的肉香越来越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疯狂躁动。
那几只架在火上的肥羊,表皮已被烤得金黄焦脆,油脂不断滴落,爆起一簇簇欢快的火苗。
终于,老伙夫直起腰,用油腻的布巾擦了把汗,咧开嘴,露出被火光映亮的黄牙,运足中气大吼一声:“兄弟们——准备开吃喽!肉汤管够,炙羊肉,好咯!”
这一声如同赦令,原本还勉强保持克制的军士们顿时发出一阵低沉的、压抑着的欢呼,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诱人的烤肉上。
一名亲卫熟练地用短刀切下最好的一只后腿,又盛了满满一碗滚烫的、冒着热气的肉汤,快步送到吕布面前说道:“将军,您的。”
吕布却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眼巴巴望着肉、却依旧保持着队列的飞骑们,对亲卫说道:“给阿云姑娘送到帐外就行。
我和兄弟们一起吃。”
亲卫愣了一下,随即领命答道:“是!”端着羊腿和肉汤转身走向军帐区域。
亲卫来到阿云帐外说道:阿云姑娘吃食好了将军让我先给你送过来了,然后阿云从帐内说道:麻烦了放帐外就行了。
阿云听到人走后才出来一瘸一拐的把羊腿和肉汤拿到帐中小声喃喃道:还挺会怜香惜玉刚做好就给我送来啦。
吕布则站起身,大步走到那最大的篝火旁。
他环视一圈周围席地而坐、准备开始分食的将士们,突然哈哈大笑,声震四野,一把从烤架上亲手撕下老大一块带着焦脆外皮和丰厚肉层的肋排,热气烫得他手指微缩却毫不在意。
吕布举着那根比他小臂还长的肋排,朗声道:“羊腿?那是娘们和小娃吃的东西!男人,就得整点这肋排吃才够劲,有肥有瘦,啃着才香!”说着,他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肉汁几乎从嘴角溢出来。
周围的飞骑们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粗犷豪迈的大笑声,气氛瞬间火热起来。
“将军说的是!”“还得是肋排得劲!”众人纷纷效仿,争先恐后地去撕扯那烤羊上的肋排和肉块,大快朵颐。
吕布一边嚼着肉,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部下,继续高声道:“兄弟们都快些吃!吃好了赶紧轮换警戒的弟兄!等到了云中郡——”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八度,“我请大家喝酒!管够!”
“吼——!”所有飞骑闻言,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许多人满嘴是肉,仍举起手中的肉块或汤碗,奋力高喊,声浪几乎要掀开这废墟的沉寂大声喊道:
“将军威武!!”
火光跃动,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兴奋、沾满油渍却写满忠诚与豪情的面孔。
这一刻,连续奔袭的疲乏似乎都被这肉香、这笑声、这承诺驱散了不少。
篝火噼啪作响,油脂的焦香和肉汤的热气混杂在清冷的夜风中。
大部分飞骑已经轮番吃饱,或靠着断墙,或直接躺在铺了毡子的地上,享受着短暂而珍贵的休憩时光,低声交谈着,气氛松弛了许多。
吕布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羊肋骨扔进火堆,激起一串火星。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显得魁梧。
他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
“兄弟们,”他声音洪亮,压过了细碎的交谈声,“吃饱了,精神头也足了些。
都听好了,此地——”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离那云中郡城,最多还有两日路程!咬咬牙,就到了!”
这话让不少原本躺着的军士都坐直了身子,眼中流露出期盼。
云中郡意味着坚固的城墙、充足的补给和真正的休整,是这两日艰苦奔袭的终点。
这时,下面一个正拿着小刀剔牙的年轻士兵,大概是吃饱了有了闲心,扯着嗓子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说道:“将军,那……咱们之前赶进来,还有现在没吃完的这些羊,咋办?
就这么扔这荒城里养着?还是……咱辛苦点,赶回云中去?好歹也是肉啊!”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哄笑。显然,这问题虽然实际,但也透着几分吃饱后的憨傻气。
吕布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豪迈的笑容。
他指着那发问的士兵,笑骂道:“你小子,真是个财迷转世!从这赶着羊回云中?二百多里地!你当是鲜卑人放牧呢?”
吕布环视一圈哄笑不已的部下,提高了嗓门说道:“你想赶?成啊!本将军准了!
你自个儿留下,慢慢把这几百头羊赶回去吧!咱们在云中郡城里备好酒肉等你!”
“哈哈哈——!”
“听见没?将军让你自个儿赶羊!”
“这差事美啊,一路都有肉吃!”
下面的欢笑声顿时汇成一片,废墟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那提问的士兵也臊得满脸通红,挠着头钻进人堆里,引来更多的调侃。
笑过之后,吕布才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哄笑,语气恢复了些许正经,但依旧轻松的说道:“行了,别惦记这几口活肉了。
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明日一早继续赶路!到了云中郡,还怕没肉吃?
这些剩下的,留给这原阳故城吧!你把这废墟挡好说不定以后来还有羊肉吃。”
篝火旁的飞骑老伙夫说道:将军我有办法可以带走一些不至于都浪费在这里。
正用粗陶碗喝着肉汤的吕布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他放下碗,目光投向那说话的老伙夫。
老伙夫脸上被火烤得油光发亮,眼神里却闪着常年随军形成的、近乎本能的务实和节俭。
周围的哄笑声还没完全落下,听到这话,也渐渐低了下去,不少军士都看了过来,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兴趣。
毕竟,肉干是行军时极好的干粮,比啃硬邦邦的干粮强多了。
吕布没有立刻回答,他粗粝的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权衡。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散落在废墟角落里、因为火光和人声而显得有些不安的羊群,又看了看周围虽然饱餐一顿但面容依旧带着长途跋涉疲惫的部下。
“做成肉干?”吕布重复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
吕布嘴角似乎又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说道:“你倒是会算计,不浪费一点吃食。”
老伙夫憨厚地笑了笑,搓着手说道:“都是跟着将军学的,粒粒皆辛苦嘛…眼下虽饱了,但路上有肉干垫着,兄弟们底气也足些。
这荒郊野岭的,盐和火都是现成的,就是得多费些功夫熬夜。”
吕布沉吟了片刻。夜风拂过,吹得篝火忽明忽暗,映得他刚毅的脸庞也阴晴不定。
终于,他猛地一点头说道:“准了!”
他看向老伙夫,以及周围几个负责伙食的飞骑兵说道:“你带着你的人,让这些吃饱的儿郎们帮你现在就动手。
挑那些没受伤、肥壮的羊宰杀,趁着火旺,连夜把肉炙烤出来,用盐腌了晾起来风干一下!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吕布说道: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传遍这小小的营地说道:“你们知道不浪费,是好事!”
所有人的动作都微微一顿,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吕布站起身,走到那堆最大的篝火旁,环视着周围那些望着他的、大多是贫苦出身的军士们。
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戏谑,而是多了一种深沉的、属于主将的考量。
“这些肉干,弄好了,不只是路上嚼用。”
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弄得多出来的,都给我仔细打包好!带回云中郡去!”
吕布停顿了一下,看着部下们眼中升起的疑惑和隐隐的期待,才继续道:“不是给郡守府,也不是充什么公库!
是给你们——带回去!给家里捎回去!给你们的爹娘、婆姨、崽子们尝尝油腥!”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冷水,瞬间让营地炸开了锅!
军士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互相看着,脸上涌现出巨大的惊喜和激动。
在这乱世,一口肉食何其珍贵,将军竟然让他们把肉干带回家去?
吕布看着部下们的反应,粗犷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但他随即提高了声调,压下了骚动说道:“都听清楚了!这几百只羊,剔骨剥皮,炙烤成干,分量不少!算下来,你们每人,起码能分上个七、八斤肉干!”
“七八斤?!”
“老天爷…够家里吃上好一阵了!”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着的、兴奋的惊呼声。
七八斤肉干,对于这些常年在外征战、家人往往油水不多的军士来说,也是一笔厚礼。
“所以,”吕布的声音再次变得严厉起来,带着督促说道:“都给我拿出精神头!帮衬着伙夫队,手脚麻利点!
今夜辛苦些,把这些肉都变成能带走的干货!这可是给你们自家老小弄的口粮,谁要是偷懒耍滑“将军放心!”“绝不偷懒!”“为了家里崽子,拼了!”
回应他的是更加热烈、更加真诚的吼声。
原本只是被动接受命令的军士们,此刻眼中都燃起了火光,那是为自己家人奋斗的光芒。
不需要更多催促,更多人自发地加入到处理羊肉的队伍中,剥皮、割肉、抹盐、上火烘烤…整个营地仿佛变成了一座高效而充满干劲的肉干作坊,每个人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意外的馈赠和盼头驱散了。
吕布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命令一下,老伙夫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大声应道:“得令!
将军放心,保管弄得妥妥的!”他立刻招呼起手下的兵,磨刀霍霍,准备开工。
一些吃饱歇够的军士也主动起身帮忙,毕竟这是为自己家人准备后续的口粮。
吕布看着瞬间又忙碌起来的伙夫队伍,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但有一条,不许耽误明日辰时出发!
谁要是因为熬夜干活明早爬不起来,拖慢了行军,军法处置!”
“明白!”伙夫和飞骑兵们齐声应道,动作更加利索起来。
吕布这才重新坐下,端起那碗已经温了的肉汤,一饮而尽。
废墟之中,除了警戒的哨兵,又多了几处专门升起的篝火,炙烤羊肉的香气再次浓郁起来,伴随着刀俎之声和低声的忙碌,为这短暂的休整之夜增添了另一重紧张而充实的内容。
月光下,原阳故城的影子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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