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诚实道:
“我没碰。”
掌柜把符纸和红葫芦放在柜台上,笑意淡然道:
“没想讹你,怕什么。”
“昨个来个老疯子,要用这残缺不全的古籍,换十两银子买酒喝。”
“看他可怜,就花一两银子买下来,打发他走了。”
“要是感兴趣,二两银子卖你。”
陆元哑然,坑人都不掩饰一下,试探问道:
“我能看看吗?”
山羊胡掌柜伸手,让他随意。
陆元没从他脸上看出狡黠色,才放心拿起古书秘籍。
翻开书皮。
第一卷写着风斩秘诀。
上面画着操刀小人,招式连贯,配有晦涩难懂的字义解释。
眉心处,火纹隐隐欲现。
陆元不清楚元神为什么不受控制有了感应,怕元神暴露,暗暗压制着不让火纹浮现。
快速翻看阅览中,书中的小人仿佛动了,刀法连贯,势大刚猛,似有烈风呼啸之势,摧枯拉朽,横扫残云。
可惜的是,后几卷因为纸页破损严重,字迹模糊不可辨识。
可以断定。
这不是寻常武学秘籍,单单第一卷风斩秘诀,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百两也值得。
“一两我买走,另外送我三百张符纸和半斤朱砂。”
陆元压制着心中的狂喜,故意压价。
掌柜的眼神露出一丝不悦,言道:
“上好的朱砂,半斤五百文,三百张符纸三十文。符纸可以送你,古籍一文不少,共计二两五百文。”
陆元坦诚道:
“我就带二两银子。”
掌柜蹙眉犯难,沉默片刻,伸手道:
“银子。”
陆元从怀里摸出二两官银,放在柜台上,以示财力。
掌柜这才拿起杆秤,称朱砂。
秤杆上的星点标识,代表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以及福禄寿三星,代表天地公正和世间秩序。
缺斤少两者。
损福报,破财运,折阳寿。
掌柜平息凝视杆秤上的星点,神色郑重,不多一两,不少一毫。
称好朱砂,倒进漏斗,漏进陆元的铜葫芦里。
他用手指蘸了几次口水,细致数好三百张符纸后,才伸手把二两银子抓了过来。
钱物两讫。
陆元把东西收进布袋里,走出店铺几步后,撒腿就跑。
山羊须掌柜称了下官银,足银足量,冷傲哼笑:
“世人多天资平庸,却又自命不凡。”
“以为天命垂青捡到漏,就能练就绝世武学鱼跃龙门,却不知有天、地、人三等灵脉,是出生时就被打上的命运烙印。”
“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着实可悲,可笑。”
他弯腰从柜台下又拿出一本同样的做旧古籍,放在柜台上,拿起紫砂壶,绕过柜台,往藤椅上一躺,吸溜着香茶,摇摇晃晃。
陆元回客栈房间,关上门。
先是跳上大通铺,打开黑木箱子,检查银子还在,才松一口气。
又急忙盘坐下,把斩妖刀横放在腿上。
闭上眼。
参悟古书秘籍里的‘风斩’奥义。
悄然之间,眉心处火纹浮现出来,牛皮刀鞘中的斩妖刀像是受到某种感应,微微颤抖嗡鸣,似乎听到了风声龙吟。
“老雕,在房里吗?”
有人拍门,听声音很着急。
陆元猛然睁眼,金色寒芒从眼底一闪而过,透过窗子,看到了斜照夕阳光芒,原来盘坐修炼了一个下午。
他赶紧下床,把斩妖刀背在身上,打开门,看到是客栈掌柜杜成,疑惑问:
“杜掌柜,找我阿爷有什么事?”
杜成抹了下脑门上的汗,问道:
“你爷说去卖小狼崽,回来了没?”
陆元心里一咯噔,急忙回道:
“还没有,发生了什么事?”
杜成一拍大腿,叹气道:
“坏了!”
“方才听人传言,衙役把私下收购异兽崽的人给抓了,还一并带走了售卖异兽崽的卖家。”
“民不举官不究的买卖,平日里县衙里的官爷也不过问,一向风平浪静,怎么突然冒出这档子事儿。”
“得赶紧使些银子,托人打听下你阿爷和你兄弟的下落才行,要是拖久了,判了罪,没有十年八年可出不来。”
陆元哪里经历过这些,脑袋瞬间懵了,转身跑上大通铺,把黑木箱子打开,取出银袋子,又跑到杜成面前,说道:
“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怎么打听,怎么使银子救阿爷和二虎哥,这些银子您拿着,只要能把他们救出来就成!”
杜成看着满满一袋银子,还是官银,心里惊颤,这爷仨不会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买卖,被衙门逮捕了吧?
使银子托人打听消息可以。
可伸手捞人,万一受到牵连,辛苦打拼一辈子的家业可就毁了。
杜成快速眨了眨眼,叹气道:
“我跟你阿爷有多年交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托人暗中打听下,花多少银子,一并算到账上就行。”
“要是不成,你再想别的办法。”
他拍了拍陆元的肩膀,转身离开。
陆元合上门,没有阿爷这个主心骨撑着,天一下子塌了。
望了眼铺上堆积的聘礼,没了欣喜劲儿。
抱着银子,浑浑噩噩的走动,来到窗边的墙角蹲下,靠着墙,仿佛有了靠山,心里踏实些。
从窗户缝斜照进来一抹余晖,落在木头地板上。
细密的灰尘飘荡。
篱笆墙外的铁匠铺子里传来打铁声,仿佛看到赤膊铁匠正抡着大锤,敲打烧得通红的铁,花火四溅。
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拉动风箱,打湿的发丝贴在红扑扑脸上。
清脆有节奏的打铁声,仿佛震荡开了迷雾,安抚了惊恐不安的心,陆元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回想跟二爷掏狼崽,在葫芦口猎杀白狼妖,步步惊险。
连夜送到镇魔司交差后,领取赏银百两,意气风发,闲逛十里长街。
此刻却像乌龟,缩在墙角。
他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瞧不起自己怯懦,卑微,没有担当,想冲破恐惧牢笼,却没有勇气。
地板上的余晖消失了,天色暗淡下来。
铁匠铺的打铁声也停了。
陆元缩在黑暗墙角,来回琢磨。
到底是他们爷仨注定穷困潦倒,遭命运戏弄,还是有人背后使坏,要贪图他们用命换来的银子?
他突然想到猎魔使赵祺。
临走前。
他回头望了眼自己怀里的狼崽子,是不是那一刻就有了谋夺他们银子的计划?
要不然,民不举官不究的私下贩卖生意,怎么就突然出事了,而且恰巧被他们倒霉撞上?
想到这。
惶恐不安的散漫眼神,逐渐凝聚,像是幽冷寒星,要洞彻黑暗夜色。
背上的斩妖刀嗡嗡颤动。
陆元暗暗咬牙:
“赵祺,镇魔司的官爷又如何!”
“如果真的是你,敢伤阿爷和二虎哥,我必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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