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殿内,光华渐敛,只余能量球稳定运行的低沉嗡鸣。
陆元与程昱刚走出地下法阵核心,便见城主公孙长季已在外殿等候,身旁站着面色不虞的纳兰珺。
不等陆元开口,公孙长季便满脸堆笑,快步迎上,语气激动不已:
“陆统领!程祭司!大功告成,真是天佑我朱雀城!”
“稳固法阵,乃千秋之功,利国利民!”
“此刻城中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对陆统领感恩戴德!此等功绩,朝廷必有重赏,陆统领前途无量啊!”
对方既然主动示好,无意交恶,陆元也乐得维持表面和平,毕竟在官场,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哪怕只是暂时的。
他微微颔首,客气回应:“公孙大人过誉,这是分内之事,仰仗程祭司鼎力相助,也离不开城主大人坐镇调度。”
双方正说着场面话,一旁的纳兰珺却冷不丁地插言,声音带着刻意的质疑:
“陆统领,程祭司,怎不见司天监赵集赵特使一同出来?稳固法阵此等大事,赵特使身为朝廷钦差,岂能不在场?”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陆元眼神微冷,这女人果然不肯安分,存心要找茬。
不等陆元回应,程昱已面露悲戚,长叹一声,语气沉痛地接过话头:
“纳兰小姐有所不知,稳固法阵,凶险异常,尤以最后关头为甚,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能量反噬,万劫不复。”
“赵特使心系全城百姓,见法阵波动不稳,为确保万无一失,竟毅然以身引动秘术,主动献祭自身,融入法阵核心,这才助我等最终成功稳固法阵。赵特使高义,为我朱雀城,烟消云散了!”
他说着,还抬手用袖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公孙长季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便知赵集定然是嚣张过头,被陆元和程昱联手做掉了。
既然法阵已稳,大家都有功劳可分,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撕破脸?
他立刻顺势而为,脸上露出“震惊”与“感佩”之色,慨然道:
“竟有此事!赵特使忠勇可嘉,为国捐躯,实乃我辈楷模!本官定当具表上奏,详陈赵特使的功绩,恳请朝廷褒奖抚恤!”
然而。
纳兰珺却不依不饶,她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的“漏洞”,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尖声道:
“哦?稳固法阵如此危险,为何偏偏是赵特使献祭了,而陆统领和程祭司却安然无恙?”
“此事未免太过巧合!”
“依我看,赵特使之死疑点重重,事关朝廷特使性命,非同小可,必须严查!否则,朝廷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她自以为抓住了陆元的把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已看到陆元因此事获罪,身败名裂的下场。
陆元、程昱与公孙长季闻言,并未立刻反驳,反而都露出了“凝重”之色,纷纷表示纳兰师爷所言有理,此事确实需要慎重,毕竟谁也不敢担待欺瞒朝廷的罪名。
但在这一片看似认同的氛围下。
三人目光有过短暂而隐秘的交汇,一种无言的默契已然达成。
查?
怎么可能真查!
此事若深究,对谁都没有好处。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提出问题的人,和问题本身一起消失。
陆元以需回镇魔司处理公务为由,率先离开。
程昱也借口消耗过大,需要静修,返回了祭司居所。
公孙长季回到府衙公署,纳兰珺紧随其后,依旧不依不饶地恳求:
“城主大人,赵特使之死绝对有蹊跷!我们必须严查陆元,否则无法向朝廷、向二皇子交代啊!”
公孙长季慢悠悠地坐下,端起新沏的茶,吹了吹浮沫,心中暗叹:
这女人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长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赵集死得蹊跷,还用她说?
眼下大家相安无事,皆有功劳,一个赵集的死活重要吗?
她为了私怨,非要往死里得罪陆元,也不想想,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小子,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霍阁老女婿、镇魔司统领,岂是易与之辈?
在他公孙长季看来,陆元此人深不可测,纳兰珺这般无脑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可笑至极!
他心中虽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采用捧杀之策,一脸“赞许”地看着纳兰珺:
“你心思缜密,聪慧过人,能看到我等疏忽之处。”
他话锋一转,故作忧虑:
“只是……如今陆元刚立下大功,风头正劲,又是霍阁老的乘龙快婿,此时若贸然查他,万一查不出实证,你我反倒要落个构陷功臣的罪名,届时龙颜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啊!此乃百害而无一利之举。”
纳兰珺眉头紧锁,显然不甘心。
公孙长季见状,压低声音,仿佛推心置腹般“指点”道:
“不过……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此事关系朝廷特使,确实不能不明不白。依本官之见,不如派一心腹之人,秘密返回皇城,将此事直接禀报给‘上面’知晓,由‘上面’来定夺如何处置,方为上策。”
他刻意加重了“上面”二字,意指二皇子。
纳兰珺眼睛一亮!
对啊!
二皇子对陆元恨之入骨,若得知此事,必定不会放过陆元!
她立刻主动请缨,激动道:
“城主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关乎重大,寻常人恐难表述清楚。属下愿亲自返回皇城,秘密禀报!定要让那陆元付出代价!”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扳倒陆元,得到二皇子赏识,代表纳兰家族步入朝堂核心的美好未来,满心欢喜地去收拾行装,准备骑乘日行千里的白马龙驹,即刻出发返回皇城。
看着纳兰珺离去的背影,公孙长季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立刻唤来一名绝对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
关于“纳兰师爷因质疑陆统领功绩,欲秘密返京告御状”的消息,便被巧妙地“泄露”了出去,并迅速传到了镇魔司。
镇魔司内。
陆元正在听取各坊市巡防汇报。
副统领郑裕匆匆走入,屏退左右,面带忧色地低声道:“大人,刚得到消息,纳兰珺已收拾行装,准备秘密返回皇城!”
陆元面色平静,示意他继续说。
郑裕急切道:
“此女在朱雀城多年,安插了不少眼线,暗中收集了我镇魔司不少弟兄们过往的一些不当之举。若她以此为由,在朝廷上构陷我等,许多兄弟恐怕都要遭到清算!大人,我们不得不防啊!”
陆元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细细思索片刻,已然明了其中关窍。
纳兰珺心高气傲,岂会将寻常猎魔使的‘劣迹’放在眼里?
她此行,目标是我吧?
她是想回皇城告密,借赵集之死,与二皇子联手,将我置于死地。
若让她顺利抵达皇城,在陛下和二皇子面前搬弄是非,即便霍阁老有心维护,恐怕也难挡积毁销骨。
这时候,弹劾我的奏章怕是要堆满陛下的御案。
决不能让她活着回到皇城!
陆元打定主意,不动声色,先安抚郑裕:
“郑副统领放宽心,也许纳兰小姐只是简单的回去看看,并没有重要大事去办。我会想办法打听下,如果确实有什么问题,定会想办法先解决掉,不会让兄弟们吃苦受罪。你约束好兄弟们,近日谨言慎行即可。”
郑裕感激,单膝跪地:“郑裕代表兄弟们,感激陆统领大恩大德!”
陆元把他扶起身,安排好司内事务后,立刻动身回家。
家中依旧是一片喜气洋洋。
大哥雷豹、二哥白麟都在,老雕爷张罗了一桌好菜,就等陆元回来开席。
小英、霍玲珑陪着婆婆苏蓉说话,崔莹则紧挨着“白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陆元与众人寒暄热闹一番后,寻了个借口,将易容成白枫的玉龙叫到偏房。
掩上门。
陆元神色凝重,低声道:“玉龙姑娘,有件要紧事需你出手。”
白枫样貌的玉龙眉头微挑:“什么事这么着急?”
陆元压低声音,把府衙里发生的事简单讲述后,说道:
“纳兰珺已知晓赵集的死可疑,正准备秘密返回皇城告发我们,这人留不得。但她若在城中或官道上被人族所杀,朝廷必会严查,后患无穷。”
玉龙瞬间明了,嘴角勾起一抹属于她本尊的、带着妖异魅力的冷笑:
“所以,需要我这个‘妖族’出手,在半路了结她,再将此事嫁祸给妖族?”
“正是!”
陆元点头,说道:
“你本体是蟒妖,实力足以碾压她及其随从。选在险要处动手,比如飞天瀑吊桥。动手时,可稍露妖身特征,最好放走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仆从,让他们将‘遭遇大妖袭击’的消息带回去。如此,朝廷只会将此账算在妖族头上。”
“明白了。”
玉龙干脆利落地应下,说道:“这事交给我吧,定会把这个烦人的女人给除掉。”
商议既定,两人回到席间。
陆元简单吃了些酒菜,玉龙便借口有紧急军务需连夜处理,向众人告辞,尤其是深深看了崔莹一眼,模仿着白枫的语气让她安心。
随后便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朱雀城。
是夜。
月黑风高。
纳兰珺带着四名心腹护卫,他们都是从皇城纳兰家族带来的,骑着白马龙驹,披星戴月,沿着官道疾驰。
白马龙驹速度极快,远非战马能比。
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陆元的怨恨,只盼早日抵达皇城,扳倒那个眼中钉。
天色将明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险峻的飞天瀑峡谷。
巨大的瀑布轰鸣声震耳欲聋,水汽弥漫。
连接两岸的,只有那座孤零零的,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古老吊桥。
纳兰珺一行人来到吊桥中央,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背对着他们。
“什么人?!”
护卫首领厉声喝道,拔刀出鞘。
那白衣身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孔。
然而。
更让纳兰珺等人瞳孔骤缩的是,此人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背等处的皮肤,正迅速覆盖上一层闪烁着幽冷光泽的墨绿色鳞片!
一股强大而阴冷的妖气弥漫开来,锁定了他们!
“妖……妖族?!”
纳兰珺失声惊呼,心中骇然。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如此强大的妖族!
玉龙眼神漠然,如同看着几只待宰的羔羊,用本音冷冷开口,声音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哑与冰冷:
“此路,不通。”
“保护小姐!”
护卫首领强忍恐惧,怒吼着带头冲上吊桥,刀光斩向玉龙。
然而,实力的差距如同峡谷天堑。
玉龙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袖袍一挥,一道墨绿色的妖力匹练般抽出。
“噗!”
护卫首领连同他手中的钢刀,瞬间被抽得四分五裂,鲜血染红了桥面!
另外三名护卫肝胆俱裂,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玉龙指尖弹出的几道妖力洞穿了眉心,一声不吭地倒下。
转眼间。
只剩下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的纳兰珺,以及一个早已吓傻、瘫软在地的马夫。
纳兰珺看着步步逼近,浑身妖气森森的玉龙,终于明白了什么,她尖叫道:
“你是陆元派你来的对不对!他竟敢勾结妖族……”
玉龙懒得与她废话,身形一晃,已出现在纳兰珺面前,覆盖着鳞片的手掌如同利刃,轻易穿透了她的护体罡气,扼住了她的咽喉。
“呃……”
纳兰珺双眼凸出,充满了不甘、恐惧与怨毒。
她挣扎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玉龙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宣告:
“下辈子,记得长点脑子,别惹不该惹的人。”
说完,五指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纳兰珺的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
玉龙随手将她的尸体抛下云雾缭绕的深渊,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她看了一眼那个吓晕过去的马夫,刻意释放出一丝更强的妖气冲击,确保他醒来后只会记得遭遇了恐怖大妖。
她正要离开,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光头,是小沙弥慧觉。
“小和尚,又见面了。”玉龙侧过头,笑着调侃。
“你怎么又杀人?”
慧觉挠了挠头,补充道:“师父让我来问问,说杀生不好。”
玉龙慵懒说道:
“这些人不死,朱雀城就会死很多人,陆元也会死。现在觉得,他们该不该死?”
小沙弥想了想,回道:
“师父说,红尘里的事麻烦,不让我参和,唉,还真是麻烦。要不要去寺里喝杯茶?”
“不去,你们的护寺法阵让人感到压抑,不舒服,走了。”
玉龙说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弥漫的晨雾之中。
良久。
那马夫才悠悠转醒,看着桥上的血迹和空荡荡的四周,发出撕心裂肺的恐惧尖叫:
“妖……有妖怪!有妖怪杀人啦!”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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