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口的石狮子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往来人潮。
易阙看着妙玉一行人跟着魏公公走进朱红宫门,那抹月白僧袍在宫墙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心里忽然冒出个荒诞的念头——这出尘的女尼走进这充满权欲的皇城,倒像是雪落进了炭火盆,不知道会融成什么样。
“易捕头,没事的话,某就回城门了。”孙自在抱了抱拳,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对刚才的拥挤还心有余悸。
“孙统领慢走。”易阙嬉皮笑脸地拱手,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立刻转身,眼神里的正经劲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解放了”的雀跃。
“啧啧,送完师太送公主,总算轮到自己潇洒了。”他摸了摸下巴,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六扇门的差事暂时告一段落,义父被陛下召进宫,三公主那边刚“双修”完不好再凑上去,监牢里的魔宗少妇又不能天天去看……这么一算,竟有点无所事事。
“不如……去宜春楼转转?”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野草似的疯长。宜春楼的小红姑娘新学了支《醉春风》,那身段那唱腔,想想都让人骨头酥软。
再说了,他现在好歹也算有功之臣,用黑风寨搜来的银子请自己听曲,不过分吧?
易阙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吹着口哨,转身就往城西的烟花巷走去。他故意把六扇门的腰牌往腰间一露,路上的小混混见了,纷纷识趣地让开道路,倒让他省了不少功夫。
另一边,妙玉一行人跟着魏公公穿过一道道宫门。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侧的宫娥侍卫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喘。魏公公的尖嗓子在空旷的宫道里回荡:“都打起精神来,陛下在太和殿等着呢,要是惊扰了圣驾,仔细你们的皮!”
妙玉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平静,心里却在暗暗打量。
这皇城的布局暗含风水阵法,龙气缭绕,显然是汇聚了整个神朝的气运所在。只是这龙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想来是常年权斗所致,倒不如水月庵的山岚来得纯粹。
“到了。”魏公公停下脚步,太和殿的金顶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他示意众人稍等,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不多时又出来,对着妙玉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有请。”
妙玉深吸一口气,带着众女尼走进大殿。殿内空旷肃穆,龙椅上坐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面容算不上顶英俊,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正是大雍神朝的皇帝赵无名。他下首站着的那人,穿着熟悉的玄色劲装,不是李擎天又是谁?
“方外之人妙玉,携水月庵弟子,见过陛下。”妙玉率先躬身行礼,声音清冽如钟磬。
“免礼。”赵无名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师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必多礼,随意些就好。”
妙玉抬起头,正好对上赵无名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寻常帝王的猜忌或傲慢,反而像深潭般澄澈,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心里暗暗赞叹——果然是能执掌东极大陆最强势力的雄主,这份气度,绝非寻常人能及。
李擎天也看到了妙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示意。在水月庵养伤的半年,净月大师和一众女尼待他不薄,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此刻再见故人,自然多了几分亲切。
“陛下,不知此次召见我等方外之人,有何吩咐?”妙玉开门见山,她不习惯宫廷的虚礼,也不想过多纠缠。
赵无名从龙椅上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明黄的龙袍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凝重了几分。
“大师是爽快人,那朕也直说了。”他目光扫过众女尼,语气沉了些,“如今神朝暗流涌动,魔门、佛门,道门还有密宗,以及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这风波一旦掀起,怕是要波及整个东极大陆,水月庵就算想独善其身,怕是也难。”
他顿了顿,看向妙玉:“朕知道,之前欢喜佛舍利一事,水月庵本是好意相助,却因此折损了不少弟子,朕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如今,那些参与其中的匪徒,朕已经尽数捉拿归案,特意请大师们来,就是想把处置权交给你们,也算是给死去的女尼们一个交代。”
“什么?!”一个年轻女尼猛地抬头,眼圈瞬间红了,“那些恶贼真的被抓住了?我们要为师妹们报仇!”
“对!杀了他们!”另一个女尼也激动起来,握着念珠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住口!”妙玉厉声呵斥,眼神扫过众弟子,“出家人慈悲为怀,岂能妄动杀心?庵主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可是师姐……”年轻女尼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害死了那么多师妹,难道就这么算了?佛陀也有金刚怒目,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本分!”
“除魔卫道没错,但如今他们已是阶下囚,毫无反抗之力。”妙玉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此时动手,与欺凌弱小何异?有伤天和,也违背了我佛慈悲的本意。”她转向赵无名,微微躬身,“陛下,这些人既然已在神朝手中,便按神朝的法度处置吧。水月庵虽有冤屈,却不愿以杀止杀。”
赵无名看着妙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大师果然心怀慈悲,不愧是净月大师的弟子。既如此,那朕就代劳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不过朕今日还有一事相求——若将来神朝真的遭遇大劫,还望水月庵能出手相助,共抗邪魔。若是大师觉得为难,便当朕没说。”
“除魔卫道,本就是修行者的本分。”妙玉没有丝毫犹豫,“若真有那么一天,水月庵绝不会袖手旁观。若是陛下没有其他吩咐,贫尼等就先告退了。”
“好!”赵无名抚掌而笑,“玄门正宗,果然有担当!擎天,你与水月庵有旧,就由你送大师们回去吧。”
“微臣领命。”李擎天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赵无名又看向魏公公:“去内库取十件宝物,让李爱卿一并带回水月庵,算是朕对净月大师的一点心意。之前为了救治爱卿,水月庵耗费了不少天材地宝,朕不能让恩人吃亏。”
“奴才这就去办!”魏公公躬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爱卿,替朕向净月大师问好。”赵无名拍了拍李擎天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亲近。
“微臣遵命。”李擎天再次行礼,随后领着妙玉一行人走出太和殿。
刚出殿门,李擎天就笑着拱手:“各位师太,别来无恙?”
“李施主安好。”妙玉回礼,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些许。其他女尼也纷纷打招呼,毕竟是在水月庵住了半年的人,多少有些熟络。
“对了,”李擎天左右看了看,“易阙那小子呢?我不是让他去东城门接你们吗?”
“易施主把我们送到皇城门口就离开了。”妙玉淡淡道,想起易阙临走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臭小子!”李擎天无奈地摇头,“肯定又跑哪野去了。罢了,先不管他,魏公公去取赏赐估计还要些时辰,各位师太要是不嫌弃,先随我去六扇门坐坐?”
“六扇门?就是那个专抓坏人的地方吗?”一个圆脸女尼眼睛一亮,满脸好奇。她们常年待在水月庵,对江湖上的传说早有耳闻,六扇门的神捕故事更是听了不少。
“是啊是啊,我们去看看吧!”其他女尼也纷纷附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妙玉看弟子们兴致勃勃,也没反对,只是叮嘱道:“去可以,但不许喧哗,更不许打扰人家办公。”
“放心吧师姐!”
李擎天见她们答应,笑着领着众人往皇城门外走去。一路上,水月庵女尼们的素色僧袍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李擎天气势雄浑,周身那股炼神返虚境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没人敢上前围观,倒比易阙开路时顺畅多了。
半个时辰后,六扇门总部。
李擎天的院落外忽然围满了捕头,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瞅,脸上写满了好奇。
“我的天,这么多女尼师太,个个都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那个圆脸的师太好可爱,刚才冲我笑了一下,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小声点!总捕头在里面呢,被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人群里叽叽喳喳,却又不敢太大声,活像一群偷看热闹的麻雀。
院落里,李擎天给妙玉倒了杯茶,看着自家弟子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这帮兔崽子,平时办案一个个凶神恶煞,见了女眷就这副德行。师太别见怪。”
“无妨。”妙玉端着茶杯,目光落在院墙上挂着的通缉令上,上面的画像线条凌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与水月庵的清净截然不同,“六扇门果然名不虚传,处处透着正气。”
“都是些粗人干的粗活,哪比得上师太们清修自在。”李擎天笑了笑,转头对一个路过的年轻捕头喊道,“小三子!”
“总捕头!”小三子一个激灵,赶紧跑过来,他看起来比易阙还小几岁,脸上还带着稚气。
“去把易阙给我找回来,就说我在这儿等他。半个时辰内见不到人,告诉他,我亲自去打断他的腿!”李擎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得嘞!”小三子响亮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偷笑——易老大肯定又在哪偷懒呢,不过这下有好戏看了。他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易老大最爱去的地方,除了宜春楼那些地方还能有哪?
此时的宜春楼三楼,易阙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个酒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戏台。台上的小红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舞裙,正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腰肢软得像没骨头,裙摆旋转间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看得易阙直咽口水。
“好酒!好曲!好美人!”他咂摸了一口桂花酿,心里美得冒泡。苏曼陀罗离开后,他确实消沉了一阵子,但转念一想,光靠思念也没用,不如先把眼前的日子过舒坦了。等将来修为大成,别说北极大陆,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她。
再说了,现在和三公主“双修”得如火如荼,说不定哪天就能“深入交流”,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易老大!易老大!”小三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格外扎眼的易阙——毕竟穿捕头服听曲的,整个宜春楼也没谁了。
“哟,小三子?你怎么来了?”易阙挑眉,给对方倒了杯酒,“是不是也想尝尝小红姑娘的滋味?哥告诉你,这姑娘……”
“别别别,易老大!”小三子赶紧摆手,脸都红了,“总捕头让你赶紧回六扇门!水月庵的师太们都在呢,他说你要是半个时辰内不到,就打断你的腿!”
“啥?”易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妙玉她们到六扇门了?义父也在?”他赶紧放下酒盏,心里暗骂一声——光顾着听曲,把正事忘了。
“可不是嘛!”小三子点头如捣蒜,“总捕头脸都黑了,您快去吧!”
“行吧行吧。”易阙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临走前还冲台上的小红姑娘吹了声口哨,大喊道:“小红姑娘,爷改日再来捧场!”
小红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对着他抛了个媚眼,引得满堂哄笑。
易阙嘿嘿一笑,搂着小三子的肩膀就往外走:“走,回六扇门。对了小三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易老大。”
“十六了还是处男?”易阙一脸“痛心疾首”,“这可不行,男人怎么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改天哥带你过来,让小红姑娘好好教教你,保证把你这处男身给除了!”
小三子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期待,引得易阙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嬉笑着回到六扇门,刚到李擎天的院落外,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捕头们挡住了去路。
“让让!都让让!”易阙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神捕归来”的架势,大摇大摆地往里挤,“我易神捕回来了!义父是不是等急了?各位师太是不是想我了?”
“皮又痒痒了?”李擎天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着一丝冷意。
易阙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像只被戳破的皮球,蔫头耷脑地挤过人群,一溜烟跑到院里:“义父,我回来了!您看,没耽误事吧?”
院落里,李擎天正和妙玉喝茶,其他女尼则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在看墙上的通缉令,有的在研究石桌上的兵器,还有的偷偷打量着院外的捕头,眼神里满是好奇。捕头们也识趣,只是远远看着,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偶尔有女尼看过来,就赶紧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活像一群求偶的孔雀。
“你还知道回来?”李擎天瞪了他一眼,“让你去接师太们,结果你自己跑出去快活,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义父?”
“这不是事办完了嘛……”易阙嘿嘿一笑,赶紧上前给妙玉和李擎天续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妙玉。想起当初在清溪村,他帮妙玉解淫毒时的光景——她那绯红的脸颊,压抑的喘息,还有无意间触碰到的细腻肌肤……啧啧,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妙玉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冷,带着一丝警告。易阙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手里的茶壶,心里却在嘀咕:“装什么正经,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魏公公的尖嗓子:“李总捕头,陛下赏赐送到咯!”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魏公公领着几个侍卫,捧着十几个精致的锦盒走了进来。侍卫们将锦盒一一放在石桌上,魏公公清了清嗓子,尖声唱喏:“陛下有赏——千年雪莲一株,九转还魂丹一枚,玄铁剑一把,云锦袈裟三件……”
随着他的声音,侍卫们依次打开锦盒。刹那间,整个院落都被一股浓郁的药香和宝气笼罩——千年雪莲洁白如玉,散发着氤氲的寒气;九转还魂丹通体浑圆,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玄铁剑则漆黑如墨,隐隐有龙纹流转……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的乖乖……”易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在黑风寨搜出的那些财物,跟这些赏赐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大雍神朝的家底,也太厚实了点吧?
水月庵的女尼们也被惊得不轻,一个个瞪大眼睛,小声议论着。她们之前为了救治李擎天,用了一株百年灵芝都心疼了好几天,如今陛下一出手就是千年雪莲,这手笔也太吓人了。
李擎天倒是神色平静,他知道陛下赵无名此举不仅是为了报恩,更是在向水月庵示好——神朝需要玄门正宗的支持,而水月庵也需要神朝的庇护,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魏公公唱喏完毕,笑眯眯地对李擎天道:“李总捕头,东西都在这儿了,奴才也好回去复命了。”
“有劳魏公公了。”李擎天客气地拱了拱手,也没多留。
魏公公走后,李擎天看着那些宝物,对妙玉道:“这些都是陛下的心意,师太们就收下吧。也算是神朝对水月庵的一点补偿。”
妙玉看着那些宝物,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贫尼就代庵主谢过陛下了。”
众女尼围上前,小心翼翼地欣赏着那些天材地宝,脸上露出新奇的神色。易阙也凑过去,拿起那把玄铁剑掂量了一下,入手沉得惊人,剑身上的龙纹仿佛活的一般,显然是把神兵利器。
“可惜了,是把禅剑,不适合我这五虎断门刀。”他咂咂嘴,又把剑放了回去。
李擎天看着他那副样子,没好气地说:“少动手动脚的,这些都是给水月庵的。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咱们送师太们出城。”
“得嘞!”易阙麻溜地找了个大包袱将那些锦盒一一装进去。千年雪莲的寒气透过锦盒渗出来,在他手背上结了层薄霜,引得他啧啧称奇;九转还魂丹的药香钻进鼻子,竟让他丹田内的内力都微微躁动起来,果然是神品丹药。
“好家伙,这一包袱下去,够寻常人家活十辈子了。”易阙掂了掂包袱,足有几十斤重,却被他轻轻松松扛在肩上,活像扛着一捆柴禾,“走吧,义父,保证把师太们安全送回水月庵!”
众人向着东城门前行,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东城门渐行渐近,此刻谁也不知道,都城长安之外,一场巨大的风暴等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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