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东侧的垂柳巷，晨雾还没散尽，淡青色的雾气缠着柳条，像姑娘未梳拢的青丝。
易阙跟着魏公公和李擎天走了没几步，就瞥见柳树后头那抹鹅黄色的身影——一名小宫女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攥着块绣帕，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数地上的蚂蚁。
“魏公公，义父，我去去就回。”易阙扯了个理由，不等两人回应，就猫着腰溜进了柳巷。
这位小宫女三番五次给他带路，易阙怎么会不认识，晓得是三公主殿下要召见自己，不等义父李擎天开口，赶紧扯谎，魏公公心如明镜似的，也就默不作声！
易阙故意踩断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吓得小宫女猛地转身，手里的帕子“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张红得像熟透樱桃的脸。
“易、易大人……”小宫女玉儿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睫毛上还沾着点晨露，“殿、殿下让我在这儿等您。”
“等我？”易阙弯腰捡起帕子，指尖捻着帕角一抖，露出上面绣着的并蒂莲——针脚细密，颜色鲜活，倒像是姑娘家亲手绣的。他故意把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慢悠悠道：“这帕子真香，玉儿姑娘绣的？”
玉儿的脸“腾”地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粉，双手绞着宫装下摆，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不、不是……是殿下赏的。”
“哦？殿下赏的帕子，怎么会在你手里？”易阙步步紧逼，往她跟前凑了半步，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难不成，是玉儿姑娘想借花献佛？”
“不是的！”玉儿慌忙后退，后背撞在柳树上，疼得轻呼一声，眼泪都快出来了，“殿下说……说您上次在御花园丢了帕子，让我给您送块新的。”
“我丢了帕子？”易阙摸着下巴装傻，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哪丢过什么帕子，分明是这小宫女被三公主支使来，自己先慌了神。
他把帕子塞进她手里，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掌心，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既然是殿下的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玉儿姑娘，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总这么‘大人’‘姑娘’地叫，多生分。”
玉儿的手心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烫得她赶紧把帕子往袖袋里塞，低着头嗫嚅：“我、我叫玉儿，姓玉。”
“玉儿？”易阙咂摸了两下这名字，点头道，“好名字。我叫易阙，六扇门的捕头。以后在宫里遇到什么难处，报我的名字，保管好使。”他拍着胸脯，故意把“易神捕”的派头摆得足足的。
玉儿偷偷抬眼瞥了他一下，见他眉眼带笑，倒不像坏人，才小声应了句：“谢、谢谢易大人。”说完转身就走，鹅黄色的裙摆在石板路上飘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小雀儿。
易阙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慢悠悠跟上去。这小宫女纯得像张白纸，被三公主当枪使，偏还一脸认真，倒让他觉得有趣得紧。
三公主的寝宫依着一片人工湖，湖心亭被九曲桥连着，栏杆上爬满了紫藤，紫莹莹的花串垂下来，风一吹就簌簌地落，飘得满亭都是。
三公主殿下赵灵正歪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条月白色的纱被，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脚趾涂着凤仙花汁，红得诱人。
“哟，易神捕可算舍得来了。”赵灵掀起眼皮，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手里把玩着一串东珠，珠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我还以为你被玉儿勾了魂，在柳巷里迷路了呢。”
易阙几步跨上凉亭，故意重重踩得木板“咯吱”响，俯身就往软榻上躺，半边身子压在赵灵腿上，鼻尖凑到她颈间深吸一口气：“殿下这熏香换了？是安息香混着紫藤露？比上次的龙涎香清雅，好闻。”
“放肆！”赵灵故作嗔怒，抬手就往他额头上敲，指尖刚触到他皮肤，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往怀里带。她“哎呀”一声，重心不稳，整个人倒在他胸口，东珠串“哗啦”散了一地，滚得满亭都是，有两颗还掉进了湖里，漾起圈圈涟漪。
“殿下这是投怀送抱？”易阙低笑，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圈住。鼻尖蹭过她耳后的碎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锁骨，带着紫藤花的甜香。他故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这么想我？”
赵灵挣扎了两下，没挣开，索性也就不费那劲了，反而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指尖在他喉结上轻轻划着，声音娇得发腻：“少贫嘴。说吧，昨天花柳巷到底怎么样了？我听禁军统领说，御鬼宗宗主鬼千重都现身了？还杀了不少平民？”
提到鬼千重，易阙脸上的嬉笑淡了几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能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那老东西确实邪门。隔着三丈远，我这后颈就跟被冰锥扎似的，魂儿都快被他勾走了。”他顿了顿，忽然挺起胸膛，眉飞色舞起来，“不过你家易神捕是谁？反手就是一记‘金行白虎’，直劈他面门！那老鬼愣是被我逼得后退了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当时玄甲军的弟兄都看见了，一个个拍手叫好——”
他唾沫横飞地吹着，从自己如何借着天蚕宝甲硬抗鬼千重的“摄魂术”，到如何瞅准时机，绕到御鬼宗长老身后，一刀劈碎对方的魂幡，连自己虎口被震得发麻都添油加醋说成“轻伤不下火线，尽显英雄本色”。
赵灵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拍着他的胳膊叫好，软榻上的纱被被两人蹭得滑到腰际，露出她一截光洁的腰肢，像上好的羊脂玉。
“所以说，那御鬼宗长老真是你杀的？”赵灵揪着他的衣领追问，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手臂，带着惊人的弹性，让易阙不由得心猿意马。
“那还有假？”易阙拍着胸脯，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廓发红，“不过说真的，当时我真以为要交代在那儿了。鬼千重那眼神，跟淬了毒的冰似的，盯着我就跟看盘菜似的……”
他故意打了个寒颤，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撒娇的猫，“现在想起来，后脖子还凉飕飕的。殿下，你看我这受惊不小，是不是得给点‘温暖’补偿补偿？”
说着，他的手不老实地往她衣襟里探，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的肌肤，就被赵灵一把按住。她的指尖带着点凉意，按住他手背的力道却不轻不重，眼神里带着嗔怪，嘴角却勾着笑：“安分点！这儿是皇宫，可不是你六扇门的破院子。”
“皇宫怎么了？”易阙得寸进尺，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看着她睫毛轻颤的样子，心里痒得像有小猫在挠，“在殿下这儿，我还能怕了谁？”
赵灵被他挠得手心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手一松，他的指尖就趁机滑了进去，触到一片细腻的肌肤。她浑身一颤，脸颊瞬间染上红霞，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拧：“易阙！你再胡闹，我就喊侍卫了！”
“喊啊。”易阙不怕死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眼神里的戏谑带着点认真，“喊来了正好，让他们看看三公主殿下正跟我这小捕头‘亲密无间’呢。”
“你！”赵灵又气又笑，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凉亭里的紫藤花香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皂角香，竟让她莫名心安。
“这个臭捕头越来越放肆了，看来要制住了他好好调教一番才行，哼，本公主岂是这么好拿捏的！”赵灵内心气鼓鼓！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易阙见她耳根都红透了，终于收敛了些，只是手臂依旧圈着她的腰，不肯松开，“说真的，那鬼千重确实不好对付。下次再遇上，我得想个万全之策。”
赵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音软了下来：“别总想着硬碰硬。父皇说了，鬼千重还是西极魔门的左路使，魔门内部的中坚力量，修为本就深不可测，这次在长安潜伏十年，手里指不定握着多少底牌。你现在跟他斗，太冒险了。”
“那也不能看着他在长安撒野啊。”易阙哼了一声，心里却暖烘烘的——这公主看着刁蛮性感诱惑，倒是真关心他。
易阙翻身坐起，把她抱到腿上，让她跨坐在自己腰间，认真道：“等我再练练，把五虎断门刀练到第九重，下次遇上他，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我就去跟陛下请旨，求他把你赐婚给我，咱们——”
“赐婚？”赵灵挑眉，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指尖在他唇上轻轻划着，“你倒是敢想。不过……”她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吹得他耳廓发烫，“你忘了上次在醉春楼屋顶，跟那个叫苏曼陀罗的姑娘怎么说的了？”
易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雷劈中似的，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易阙依然清晰记得那一天所有的细节。他带着苏曼陀罗到了青楼楼顶，躺在琉璃瓦上！苏曼陀罗躺在他的胸膛，他觉得似乎此刻仍能感受到苏曼陀罗的体温！俩人看着皎洁月光，易阙有感而发，等之后有时间了，一定带苏曼陀罗看遍世间风景，此心不渝，天地可鉴！
这话他早深藏心里了，怎么会被赵灵知道？
“我怎么知道？”赵灵轻笑，指尖在他下巴上轻轻拧了一下，力道却带着几分狠劲，“你以为这皇城是你家后院？别说你在屋顶说的话，就是你昨天在花柳巷踩死了几只蚂蚁，只要我想知道，自有法子知道。”
她顿了顿，故意凑近，眼神里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怎么？苏姑娘的琴弹得比我好？还是她的人比我好看？让你惦记着带她看风景？”
易阙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公主看着娇滴滴的，眼线竟然布得这么广？他咽了口唾沫，干笑道：“那什么……我跟曼陀罗就是随口一说，江湖儿女嘛，难免吹吹牛……再说了，她哪有殿下好看？殿下您这容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放在整个长安，那也是独一份的……”
他搜肠刮肚地拍着马屁，手却下意识地想往后缩，生怕这公主恼羞成怒，真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脚”。
“吹牛？”赵灵挑眉，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往凉亭外推，“既然是吹牛，那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赶紧滚去查你的案子，别在本宫这儿碍眼！”
“哎哎哎，殿下松手！耳朵要掉了！”易阙疼得龇牙咧嘴，被她推得连连后退，纱被缠在他腿上，差点绊倒他，“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再也不敢了！保证眼里只有殿下一个人，别说苏曼陀罗，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看一眼！”
“哼，臭男人。”赵灵松开手，看着他揉着耳朵狼狈的样子，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笑，眼底的醋意渐渐散去，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记住了，再敢跟别的姑娘‘看风景’，仔细你的皮！”
易阙连滚带爬地往月洞门跑，跑出老远还听见身后传来赵灵的笑声，又气又笑地回头瞪了一眼——只见她正歪在软榻上，手里捡着东珠，阳光透过紫藤花照在她脸上，一半明媚一半娇俏，倒让他心里那点慌乱，莫名掺了点甜。
“女人真是惹不起。”易阙摸着发烫的耳朵，快步穿过回廊，怀里的并蒂莲帕子硌着胸口，倒像是在提醒他——这皇城的风，比江湖的刀还利，可这风里的甜，也比江湖的酒还醉人啊。
不过，这波云诡谲的都城长安，一定会留下他易神捕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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