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与赵高的短暂交锋,如同一声警钟在李斯心头长鸣。他深知,面对这样一个隐藏在暗处、心思缜密且手段阴狠的对手,被动的防御远远不够,必须主动出击,掌握更多的信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然而,赵高身处宫闱,那是吕不韦势力都难以完全渗透的地方,更何况他一个相府舍人。直接调查赵高,无异于以卵击石,极易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李斯思忖良久,决定采取迂回策略。他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与赵高有所勾结的张沮身上。张沮是相府内部的人,调查起来相对容易,而且,通过张沮,或许能顺藤摸瓜,了解到更多关于赵高及其背后势力的信息。
但此事必须极其隐秘,绝不能动用相府明面上的力量,也不能委托给那些背景不明、可能转头就把他卖了的寻常仆役。他需要真正的心腹,或者至少是利益高度捆绑、足以信任的人。
李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名叫竖子的小童。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此子心思单纯,对自己由畏惧渐转为忠诚,且年纪小,不易引人注意。但竖子能力有限,只能做些传递消息、望风放哨的简单工作,难以担当调查之任。
他还需要更有能力的人。
他想到了一个人——负责他所在院落杂役安排和部分采买事宜的一个低级管事,名叫黑伯。黑伯年约四旬,面相憨厚,沉默寡言,但在府中多年,人脉颇广,尤其与各府邸的仆役、市井间的三教九流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更重要的是,黑伯家中曾有冤案,是李斯前些时日无意中得知,并利用职务之便,略施援手,助其平反,虽未大肆声张,但黑伯对此感恩戴德。
这一日傍晚,李斯借口院中需添置一些冬日用的炭火和防潮的石灰,将黑伯唤至书房内间。
“黑伯,坐。”李斯指了指旁边的席子,态度温和。
黑伯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小人站着就好,舍人有何吩咐?”
李斯没有强求,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黑伯,我有一事,关乎身家性命,需可靠之人去办,思来想去,唯有托付于你,我方放心。”
黑伯闻言,神色一凛,挺直了腰板:“舍人对小人有恩,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无需万死。”李斯摆摆手,声音更低,“我要你暗中查一个人——张沮,张舍人。”
黑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听着。
“我要知道他近日都与哪些人来往密切,尤其是府外之人。他常去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说过什么话,越详细越好。但切记,绝不可让他本人或其他人察觉。”李斯目光锐利,“此事需动用你在府外的人脉,花费多少,皆由我出。可能办到?”
黑伯沉吟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能!小人有几个子侄,混迹于市井酒肆、各府门房,打听消息是把好手。定能为舍人查个水落石出!”
“好!”李斯从案几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推到黑伯面前,“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再找我。记住,安全第一,宁可查不到,也绝不能暴露。”
“小人明白!”黑伯将钱袋小心收起,揣入怀中,躬身退了出去,动作依旧如同往常般低调,看不出任何异常。
安排了黑伯这条线,李斯仍觉不够。张沮毕竟是府中舍人,有些府内的动向,黑伯未必能及时掌握。他需要一双在文牍斋内部的眼睛。
他将目光投向了陈奭。陈奭为人正直,且对自己颇为欣赏,但正因其正直,有些阴私之事,反而不便让其参与。而且陈奭年纪大了,未必愿意卷入这种是非。
思虑再三,李斯决定暂时不将陈奭牵扯进来。他转而将目标锁定在另一个平日还算勤勉、家境贫寒、且似乎对张沮的钻营行为有些不满的年轻书吏身上。李斯找了个机会,以欣赏其工作认真为名,给予了他一些额外的物质帮助,并隐晦地表示,若他能留意斋中某些“异常”动向并及时告知,将来必有重用。
那书吏感激涕零,虽未明言,但眼神中已表达了效忠之意。
两条线,一明一暗,一内一外,悄然铺开。李斯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撒下了网,静待鱼儿游动。
与此同时,他并未放松自身的公务。户籍推广和曲辕犁事宜依旧在稳步推进,他展现出极高的效率,让人挑不出错处。在吕不韦和郑国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干练、沉稳、值得信赖的李舍人。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眼神会偶尔变得格外深邃,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数日之后,黑伯那边首先传来了消息。通过其市井子侄的暗中观察,发现张沮近日确实与宫中的一些低级宦官有过接触,见面地点多选在城南一些较为偏僻的酒肆。其中一次,黑伯的子侄远远瞥见,与张沮交谈的宦官,似乎正是那日李斯在廊下见过的、面容白净细眼的年轻人——赵高!
虽然无法听到具体谈话内容,但两人交谈时,张沮神态恭敬中带着谄媚,而赵高则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果然是他!”李斯心中冷笑。张沮与赵高勾结,已是确凿无疑。
紧接着,文牍斋内的那个年轻书吏也传来信息,称张沮近日似乎心神不宁,有时会独自发呆,还曾向人打听李斯近日的行踪和接触了哪些人。
“做贼心虚了么?”李斯眼中寒光一闪。张沮显然已经察觉到自己在调查他,或者至少是感受到了来自李斯方面的压力。
敌动,我亦动。
李斯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他不能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必须设法斩断赵高伸向相府的这只触手,并且给予对方一个明确的警告。
他铺开一枚竹简,开始构思如何利用手中掌握的关于张沮收受小额贿赂和工作疏漏的证据,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给予其致命一击。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能通过此事,进一步离间吕不韦与宫中那位日益跋扈的长信侯嫪毐之间的关系。
暗流汹涌,杀机已现。
李斯坐在书案后,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仿佛一个即将出击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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