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会货郎带来的消息,像是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野狐堡高层内部炸开。主动提供黑山堡囤粮的情报,并暗示可以提供“便利”,其借刀杀人、搅乱局势的意图几乎毫不掩饰。
“娘的!这金鳞会真不是东西!自己想抢不敢抢,撺掇咱们当刀使!”王五气得破口大骂,“林头儿,咱们可不能上这个当!”
孔文清捻着胡须,沉吟道:“此乃阳谋。即便知是陷阱,若黑山堡果真囤积大量来路不明之粮,对我堡而言,确是巨大诱惑。且若真能拿下,不仅解我燃眉之急,更能斩断金鳞会可能的一条触手。只是……风险极大。”
林天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粗糙的地图上黑山堡的位置。吴老四……这个贪婪而愚蠢的墙头草,竟然真的敢在这种时候囤积巨粮?他哪来的底气?仅仅是因为搭上了那伙神秘的“工匠”?
“狗儿,”林天抬起头,“黑山堡那边,最近有什么异常?特别是粮食进出方面。”
张狗儿立刻回道:“回林头儿,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黑山堡最近确实封闭得很紧,进出盘查极严。但前些日子,确实有几辆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在夜里进去过,之后就没见出来。是不是粮食不好说,但肯定有东西运进去了。而且,吴老四手下那些兵痞,最近好像闹饷闹得厉害,但吴老四似乎压下去了,没出大乱子。”
有物资输入,还能压下闹饷?这不符合吴老四一贯的抠搜作风。林天心中疑窦更深。
“那伙‘工匠’呢?”
“还在,整天在堡外比比划划,吴老四的人几乎成了他们的护卫。”
种种迹象表明,金鳞会的情报,很可能并非空穴来风。
林天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个货郎,安排在哪里?”
“按您的吩咐,安排在堡内一处僻静小屋‘休息’,有人看着。”王五答道。
“走,去看看他。”林天站起身。
小屋外,两名锐士营士卒持弩而立。屋内,那货郎正坐立不安,见到林天进来,连忙挤出笑容:“林大人,您商议好了?”
林天没说话,只是目光冰冷地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内心。货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笑容僵在脸上。
良久,林天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无波:“你家主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黑山堡之事,本官自有计较。不过,空口无凭,你叫本官如何相信,你家主人提供的‘便利’不是又一个陷阱?”
货郎松了口气,连忙道:“大人明鉴!我家主人是诚心合作!只要大人点头,小的立刻就能将黑山堡的布防图、粮仓位置、乃至吴老四近期的作息规律奉上!此外,我家主人还能在事后,帮忙打通关节,确保大人拿下黑山堡后,上官那边不会有任何麻烦!”
条件越发优厚,几乎是将肥肉喂到嘴边。
林天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动和贪婪,沉吟道:“布防图……倒是有点用处。你先将布防图拿来给本官瞧瞧。若属实,再谈后续。”
货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早料到如此,立刻从贴身内衣里取出一张叠得小小的绢布,双手奉上:“大人请过目!此乃我家主人费尽心思才弄到的,绝对准确!”
林天接过绢布,展开一看。上面果然绘制着黑山堡的简易平面图,标注了堡墙高度、哨塔位置、营房分布,甚至还用朱笔点出了几处可能的防御薄弱点。图纸绘制得相当专业,绝非外人能轻易弄到。
金鳞会为了引他上钩,真是下了血本。这也从侧面证明,黑山堡内部确实被渗透得像筛子一样。
林天仔细看了半晌,将绢布收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嗯,看来你家主人确有诚意。此事本官还需细细谋划。你且再休息两日,待本官准备妥当,再告知你具体章程。”
货郎大喜过望,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小的静候大人佳音!”
林天离开小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对身后的王五低声道:“看紧他,不许他接触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明白!”
回到议事堂,林天将那份布防图铺在桌上。王五、孔文清、张狗儿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图是真的吗?”王五急问。
“十有八九。”林天点着图纸上的几处标注,“这些薄弱点,与我们之前侦察的情况吻合。金鳞会应该确实在黑山堡内部有眼线。”
“那咱们真要按照他们的计划来?”张狗儿有些犹豫。
“他们的计划?”林天冷笑一声,“我们为什么要按他们的计划来?”
他手指点着地图,目光锐利如刀:“他们想让我们去强攻黑山堡,无论成败,他们都能得利。我们偏不!我们要用他们的情报,打我们自己的仗!”
“狗儿,你立刻带最得力的人,依据这份图纸,对黑山堡进行最后一次抵近侦察,重点核实图纸上的标注,特别是粮仓位置和防御薄弱点!但要绝对小心,我怀疑金鳞会不仅给我们提供了情报,也可能给黑山堡透露了风声,甚至设下了反向的陷阱!”
“王哥,锐士营和护屯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检查所有装备,尤其是弩箭和震天雷!进行最后的地形熟悉和战术推演!”
“孔先生,加快物资调配,准备好足够的担架和急救物品。同时,起草一份文书,内容……就写我部获悉有流匪意图劫掠黑山堡,我部拟近日前往黑山堡一带‘协同巡防’,以巩固联防。用印后,等我们出发后再送往百户所。”
一系列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众人凛然应命。
接下来的两天,野狐堡如同一个绷紧到极致的战争机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流民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劳作更加沉默,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期待和紧张——他们渴望胜利,渴望更多的粮食和安稳。
张狗儿的侦察小队带回了关键信息:图纸基本准确,黑山堡的防御确实集中在正面和两侧,后方有一段因为地势陡峭而相对松懈。粮仓位置也确认了,就在堡内东南角的一处加固地窖内,守卫明显增多。但同时,他们也发现,在黑山堡外几处必经之路上,似乎有不明人员活动留下的新鲜痕迹,不像是黑山堡的巡逻队。
果然有埋伏!金鳞会是想等野狐堡和黑山堡打得两败俱伤时,出来收拾残局!
林天得知后,不惊反喜:“好!正好将计就计!”
行动前夜,林天再次审问了那个货郎,语气温和地告诉他,明日拂晓,野狐堡将准时发起攻击,请他届时在堡内“安心等待好消息”,并暗示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货郎信以为真,喜不自胜。
是夜,月黑风高。野狐堡内,火把通明。锐士营、护屯队共计八十名精锐士卒,全员披甲,手持利刃强弩,肃立在校场上。队列森严,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林天站在队伍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而坚定的面孔。
“弟兄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黑山堡总旗吴老四,勾结匪类,囤积居奇,克扣军饷,形同谋逆!更欲对我野狐堡图谋不轨!今日,我等奉天讨逆,清除奸佞!此战,不为私利,为的是边塞安宁,为的是我等脚下之土,身后之家!”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此战,许胜不许败!有功者,重赏!畏战者,严惩!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直接的利害和决心。
堡门悄然打开,队伍如同暗夜中涌出的铁流,无声无息地没入黑暗,向着黑山堡的方向疾行而去。
然而,队伍行进的方向,却并非直扑黑山堡正面,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朝着地图上标注的那处后方陡峭地段悄然潜去。
林天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野狐堡的轮廓,眼神冰冷。
金鳞会想当渔翁?那就看看,到底谁是鹬蚌,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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