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倭疏”由陈子才精心起草,以极其正式的行文和格式,快马发往各级衙门。这份文书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能否激起涟漪尚未可知,但至少为野狐堡-黑山卫的扩军备战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堡内上下,对此心照不宣,行动却更加迅速和坚定。
征兵告示贴出,条件优厚。不仅有饱饭吃,还有军饷可拿,表现优异者更能分得田地。这对于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流民和贫苦军户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很快,数百青壮前来投军。王五负责严格筛选,只留身家清白、体魄强健者,宁缺毋滥。新兵被迅速打散,编入以野狐堡老兵为骨架的新营中,开始了地狱般的操练。
校场上从早到晚杀声震天。队列、体能、兵器、小队战术…高强度、高淘汰率的训练,迅速淬炼着这些新兵。伤亡指标被默许,王五和他的教官们毫不留情,他们要的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兵,而不是数字。与此同时,对原有部队的训练也未放松,尤其是针对骑兵冲击、守城战和火器应用的演练更加频繁。
匠作区成了两堡最繁忙的地方。赵瘸子几乎住在了黑山堡更大的工坊里,炉火日夜不息。改进后的燧发枪开始小批量产出,虽然故障率依然存在,但已能勉强装备一个哨(约五十人)。那几门佛郎机炮被精心保养和改进,炮手日夜操练装填和瞄准。徐哑巴则带人疯狂打造“破虏刀”和箭镞,几乎将缴获和购买的铁料消耗殆尽。缴获自黑山堡和昌隆行的铠甲被修复改造,优先装备精锐。
孔文清的管理压力巨大。新增人口意味着巨大的粮食消耗。他一方面组织军屯和流民垦荒,另一方面通过多条隐秘渠道,不惜重金从更远的州县购粮。库房里的金银如流水般花出去,换回一车车救命的粮食和急需的物资。账目清晰,分配公平,确保了内部的稳定。
陈子才则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他不仅处理文书,更利用其见识和人脉,为林天分析朝廷动向、天下大势。他建议林天淡化“剿匪”色彩,多强调“保境安民”、“整军备虏”,以争取更多士绅和百姓的同情与支持。他甚至开始尝试起草一些简单的律令条例,为将来可能更大的摊子做准备。
然则,外部的压力与日俱增。
昌隆行在初次试探被婉拒后,并未立刻翻脸,但其商队经过黑山堡辖区的频率明显增加,且护卫力量增强,透着一种无声的示威。偶尔还会有意无意地“遗失”一些关于朝中官员变动、各地军头倒台的消息,试图施加心理压力。
西北“鹰巢”的敌军数量确实减少了,但剩下的显然都是精锐,活动更加诡秘和具有攻击性。其游骑与黑山堡侦察队的摩擦升级,发生了数次规模不小的战斗,双方互有死伤。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在酝酿着什么。
周青又传来一封密信,语气更加焦急。信中提及朝廷议和之事似乎已有眉目,但条件苛刻,恐引发更大波澜。并警告林天,兵部已有御史注意到他“擅启边衅、私扩兵马”,可能会上本弹劾。张参将自身难保,无法提供更多庇护。
最让人不安的是,派往更北方侦察的“夜枭”小队,付出了惨重代价带回一个模糊却惊人的消息:他们在极远的区域,似乎看到了大队清军移动的烟尘,方向…疑似指向西面,而非返回辽东!
清军想干什么?再次入寇?还是…有其他图谋?
林天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金鳞会、朝廷、潜在的清军威胁…各方势力如同阴影中的猛兽,伺机而动。野狐堡和黑山堡就像暴风雨中亮起灯火的小屋,吸引着四面八方的目光。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林天召集心腹,语气决绝,“我们必须知道‘鹰巢’到底想干什么!必须搞清楚清军的动向!”
“大人,您的意思是?”王五眼中闪过厉色。
“派一队最精锐的人,摸进‘鹰巢’附近,抓个活口回来!要够分量的!”林天沉声道,“同时,加派侦骑,向北、向西扩大搜索范围,不惜代价,我要知道百里之外的准确消息!”
“明白!”王五毫不犹豫地领命。他知道这个任务九死一生,但必须执行。
“孔先生,加快购粮速度,必要时可以动用那批从孙传业那里抄没的珠宝。”
“陈先生,以黑山卫的名义,向周边所有堡寨、村镇发出警示,就说发现大股流寇或鞑虏游骑迹象,要求他们加强戒备,并互通消息。我们要把水搅浑,也看看各方的反应。”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势力机器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
是夜,一支由十名最精锐的“夜枭”队员组成的敢死队,在王五的亲自率领下,悄无声息地滑出黑山堡,如同利箭般射向西北黑暗中的“鹰巢”。他们肩负着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潜入虎穴,擒获知情人。
林天站在堡墙上,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他知道这是在冒险,但信息的缺失比敌人的刀剑更致命。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就在林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之时,第三天黄昏,一匹快马疯狂冲回黑山堡,马上的骑手是之前派出的北方侦骑之一,他浑身是血,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嘶声喊道:
“大人!鞑子…大队鞑子骑兵…出现在西边百里外的野狐岭一带!看方向…看方向像是要绕道!人数…数不清!”
野狐岭?那是一条可以绕过大部分边墙要塞,直插内地的小路!清军果然贼心不死,还想再次入寇?!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几乎同时,西北方向也传来了信号——王五他们回来了!
去时十人,回来仅剩五人,人人带伤,王五更是被两人搀扶着,胸前一道可怕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们成功了!他们带回来一个被敲晕了的、穿着头目服饰的俘虏!
“头儿…‘鹰巢’…空了近半…”王五虚弱地喘息着,“剩下的…在收拾东西…像是要…要撤?这个…是他们的一个管事…”
林天的心脏狂跳起来!‘鹰巢’敌军异动,清军大队试图绕道…这二者之间,必有联系!
“立刻审讯俘虏!不惜一切代价,撬开他的嘴!”林天厉声下令,目光投向西方,仿佛能穿透群山,看到那滚滚而来的铁骑洪流。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远比之前更加浩大、更加危险的风暴,已然掀起了第一股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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