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晶体构成的“礁石”林立在星辉浅滩之上,高低错落,形态嶙峋。它们并非冰冷的死物,内部隐隐有更加浓郁的秩序能量如脉搏般缓慢流转,散发出的柔和银光交织成一片相对密集的光域,恰好对巡界者那无形的束缚力场和暗红独眼的锁定,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干扰和削弱。
林清清背靠着最大的一块棱柱形晶簇,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让她因透支而滚烫的身体稍微舒适了一丝。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银沙干燥微尘的气息和右臂骨裂处传来的尖锐疼痛。灵魂如同被撕扯过的破布,空虚而刺痛,仅凭“心痕之镰”烙印本能的微光维系着不散。
拾荒者瘫坐在她脚边,整个人缩成一团,肉瘤下身不安地微微蠕动,那只浑浊的灰眼失焦地望着晶簇内部流淌的微光,仿佛那能带给他一丝虚假的安宁。曦则静立在另一块稍矮的晶柱顶端,幽蓝长裙与银辉相映,冰星长枪斜指地面,蓝宝石眼眸冷静地观测着外部三名巡界者的动向,以及那片黑暗深处越来越多的、如同星辰般亮起的暗红独眼。
“它们……在调动……更多的……‘巡界者’……”曦的声音直接在林清清脑海响起,依旧清冷,但那份凝重已无法掩饰,“此地……不可久留。”
林清清何尝不知?三名巡界者就已经让他们险象环生,若是数量再多上一倍,不,哪怕再多上两个,这片晶簇区域也绝对守不住!
必须突围!或者……找到其他生路!
她的目光快速扫视着这片晶簇迷阵。晶柱之间的缝隙狭窄曲折,或许能暂时阻碍那些体型相对“标准”的巡界者。但对方拥有领域压制和远程攻击能力,躲藏只是拖延时间。
“这片浅滩……除了那个哨站,还有其他出口吗?或者……可以利用的东西?”林清清一边警惕地盯着外面那三名缓缓调整位置、试图找到最佳攻击角度的巡界者,一边急促地向曦询问。
曦的眸光微微流转,扫过无尽的银沙和晶簇:“星辉浅滩……是无数世界残骸……秩序侧物质的……沉淀点……理论上……存在通往……其他‘寂静角落’……或……未被完全污染现实维度……的……薄弱点……”
“但……坐标随机……且……极不稳定……”
“寻找……需要时间……和……运气。”
时间和运气,恰恰是他们最缺乏的东西!
就在林清清心沉之际,一直瘫软在地的拾荒者,却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带着怪异颤抖的声音:
“……能量……流向……”
林清清和曦同时看向他。
拾荒者没有抬头,他那枯柴般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抠挖着身下的银沙,浑浊的灰眼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能穿透沙粒,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这些沙子……这些晶簇……它们的能量……不是在……凭空散发……”他断断续续地,如同梦呓般说道,“它们在……被什么东西……抽取……很缓慢……但是……方向……是固定的……”
抽取?固定方向?
林清清心中猛地一动!她立刻将感知提升到极限,不再关注外部迫近的威胁,而是全力感应着脚下银沙和周围晶簇中那微弱而纯净的秩序能量流!
起初,一片混沌。但当她静下心来,摒弃杂念,以“心痕之镰”烙印那独特的、对能量和法则的敏锐感知去细细体会时——
果然!
那遍布浅滩的、看似均匀散发的银白微光,其内部蕴含的秩序能量,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浅滩的某个特定方向,如同百川归海般,进行着微弱的……汇聚和流失!
这个流失的速度慢到可以忽略不计,若非拾荒者这种与能量和环境异变打了不知多少年交道、感知已经变得扭曲而敏感的存在,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能量汇聚点!那里,很可能就是曦所说的“薄弱点”!或者是支撑这片浅滩存在的某个关键节点!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变数和可能的机会!
“哪个方向?”林清清立刻追问,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急切。
拾荒者颤抖地抬起枯柴般的手,指向晶簇迷阵的深处,一个与巡界者袭来方向呈大约四十五度角的位置。“那边……感觉……最明显……”
几乎在拾荒者指出方向的瞬间!
“咻!咻!咻!”
三道阴影标枪,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毒蛇出洞,从三个刁钻的角度,穿过晶柱的缝隙,直射林清清、曦和拾荒者所在的区域!
外面的巡界者,已经失去了耐心,发动了攻击!
“躲开!”
曦清喝一声,手中冰星长枪划出一道幽蓝弧线,精准地点碎了射向她的那道标枪,冰屑四溅!同时她身影一晃,已从晶柱顶端消失,出现在另一块礁石之后。
林清清在感知到能量波动异动的刹那,就已经拖着拾荒者向侧后方扑倒!
“噗嗤!”“噗嗤!”
两道阴影标枪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深深钉入后方的晶簇和银沙之中,标枪尾端兀自颤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湮灭气息,腐蚀着周围的银光!
好险!
林清清心脏狂跳,来不及后怕,一把抓起拾荒者:“指路!往能量汇聚的方向走!”
她不再犹豫,将残存的力量灌注双腿,沿着拾荒者所指的方向,在嶙峋的晶簇迷阵中发足狂奔!曦的身影如同幽蓝的鬼魅,紧随其后,不时挥枪格挡或偏转从身后射来的零星标枪。
晶柱林立的区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巡界者的视线和锁定,也为他们提供了有限的掩护。但三名巡界者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暗红的独眼穿透晶簇的干扰,牢牢锁定着他们的气息,无形的束缚力场如同跗骨之蛆,持续施加着压力,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左转……绕过那块……像弯角的……晶体……”拾荒者被林清清拖着,声音因颠簸而断断续续,但他对能量流向的感知却异常清晰,枯柴般的手指不断指引着方向。
林清清依言而行,在迷宫般的晶簇间穿梭。她能感觉到,越是往前,脚下银沙和周围晶簇中秩序能量的“流速”似乎真的在微微加快,虽然依旧缓慢,但那种被引导、被汇聚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希望就在前方!
然而,身后的追兵也愈发逼近。那三名巡界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攻击变得更加频繁和密集!阴影标枪如同疾风骤雨,不断从各个角度袭来,逼迫着林清清和曦不断闪避、格挡,速度大受影响!
“这样下去……不行……”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挥枪震碎一道标枪,幽蓝的身影在连续的高速移动和格挡下,似乎也黯淡了一分,“它们……在消耗我们……”
林清清咬牙,感受着体内即将彻底枯竭的力量和灵魂深处传来的、仿佛要裂开般的剧痛。她知道曦说的是事实。她们就像被狼群驱赶的猎物,在到达安全区前,就会被活活耗死!
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晶簇……能量流向……巡界者的同步……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她的脑海!
“曦!”她猛地喊道,声音因力竭而沙哑,“你能……暂时冻住……右边那根……最高的……晶簇顶端吗?不需要太久,一瞬间就好!”
曦虽然不明所以,但基于短暂的信任和眼下绝境的压力,她没有多问。蓝宝石眼眸中寒光一闪,手中冰星长枪对着林清清所指的那根高达十余米、顶部尖锐如矛的银色晶柱,隔空一点!
“咔……嚓……”
一股极寒之气瞬间笼罩晶柱顶端,将其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森白寒气的冰晶!虽然只有顶端一小部分,但在那银光流转的晶柱上,这一抹突兀的白色异常显眼!
就是现在!
林清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压制灵魂深处那躁动不安的“心痕之镰”烙印,反而主动引导着体内最后一丝【心烬】之力,混合着左肩镜面烙印中残存的秩序能量,全部灌注其中!
她不是要用它攻击,而是要以自身为引,以这新生的、位格极高的“钥匙”之力,去强行……共鸣、撬动这片晶簇迷阵深处,那正在汇聚流动的、庞大而惰性的秩序能量!
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疯狂举动!以她现在的状态,强行引动远超自身负荷的环境能量,结果很可能是被瞬间同化,或者灵魂烙印因无法承受而彻底崩碎!
但她没有选择!
“嗡——!!!”
“心痕之镰”的烙印在她灵魂深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琉璃即将碎裂的悲鸣!一股远比她自身力量庞大、精纯、却也更加狂暴难以控制的银色能量洪流,被她这“钥匙”强行撬动了一丝,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她与那根被冰冻顶端晶柱的微弱联系,轰然爆发!
目标,并非身后的巡界者,而是——它们脚下所站立的那片银沙之地,以及周围几根关键的、作为它们能量同步节点的晶簇!
“轰隆!!!”
被引动的秩序能量在地下和晶簇网络中猛烈冲突、爆发!三名巡界者脚下,大片的银沙猛地向上炸开,如同喷发的泉眼!它们周身那完美的同步力场瞬间被这来自环境本身的、混乱而剧烈的能量扰动彻底打破、撕裂!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咔嚓!”
那根被曦冰冻了顶端的晶柱,因其内部能量流动的骤然紊乱和外部冰寒的刺激,承受不住内外压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顶端开始,猛地……断裂、倾倒!带着万钧之势,如同天神掷出的审判之矛,朝着那三名因同步被破而短暂陷入僵直和混乱的巡界者,狠狠砸落!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和漫天飞扬的银沙碎片中,林清清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最后看到的,是那三名巡界者被断裂倾倒的巨大晶柱彻底淹没、砸碎的模糊景象,以及曦那疾驰而来的、带着震惊的幽蓝身影……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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