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宫。
永恒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敲打着宫殿高耸的琉璃窗,却穿不透那厚重的墙壁与凝结了千年寒意的空气。
内部的光线是冷调的,如同极地永恒的暮色,巨大的冰晶立柱支撑起恢弘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若有若无的永冻花香。
阿蕾奇诺踏着光洁如镜的冰铸地面,脚步声在空旷的前厅里回荡。
她已换回那身朴素的灰色衣袍,仿佛要将枫丹所有的喧嚣与潮湿都隔绝在外。
她神情平静,如同覆雪的山峦,唯有那双沉静的红瞳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穿过由愚人众精锐士兵肃立守卫的长廊,她来到了那扇铭刻着复杂冰晶纹路的巨门前。
门无声地滑开。
宫殿最深处的女皇厅,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般阴森威严。
反而更像一个被冰雪精灵精心装饰过的、过于宽敞的少女闺房——
如果忽略那位于正中央、由万年不化寒冰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的话。
柔和的、仿佛来自冰原极光的光芒从穹顶洒落,映照着四处点缀的、栩栩如生的冰雕花卉与可爱小动物。
空气里甚至飘着一丝甜腻的、刚刚烤好的黄油曲奇的香气。
而此刻,至冬的女皇,这位提瓦特北境的绝对统治者,正蜷在王座里。
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银白的长发如同新雪,编织成精致的发辫,末端点缀着细小的冰晶。
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湛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纯净得如同至冬最清澈的湖泊。
她穿着一身蓬松柔软的白色毛绒长裙,怀里抱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冰史莱姆玩偶,赤着的双足在空中轻轻晃荡。
她的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几枚散发着微弱光芒、形态各异的“棋子”。
一枚青绿色的,仿佛凝聚着千风与自由的诗篇。
一枚棕金色的,蕴含着磐岩般厚重不移的契约。
一枚紫白色的,缠绕着雷霆的威光与永恒的鸣响。
一枚翠绿色的,闪烁着草木的智慧与梦境的生机。
风、岩、雷、草——四枚神之心,尘世七执政权柄的象征,此刻如同孩童的玩具般,在她白皙的指尖流转、碰撞,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叮咚声,在这寂静冰冷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看到阿蕾奇诺进来,她立刻将神之心随意地拢在掌心,像只欢快的小鸟,从高高的王座上轻盈地跳下,赤脚踩在铺着厚厚雪熊皮毛的地毯上,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阿蕾奇诺!你终于回来啦!”
声音清脆甜美,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喜悦。
她张开双臂,似乎想要一个拥抱。
阿蕾奇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而无可挑剔的臣下之礼,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个拥抱。
她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女皇握着的掌心,那里传来的微弱权柄波动,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敬畏。
“女皇陛下。臣,回来了。”
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长途跋涉的疲惫,也毫无面对主君的激动,只有一贯的冷静。
女皇扑了个空,也不生气,只是撅了撅嘴,蓝宝石般的眼睛委屈地眨了眨,转而抱住了阿蕾奇诺的手臂,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
“唔…好冷淡哦,阿蕾奇诺。枫丹那边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事情?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她晃着阿蕾奇诺的手臂,语气娇憨,仿佛只是个向外出的长辈索要糖果的普通少女。
(又来了。)
阿蕾奇诺心中默道,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已经习惯了女皇这副姿态。
“陛下,礼物在此。”
阿蕾奇诺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由枫丹稀有贝壳打磨而成、镶嵌着细小蓝宝石的胸针。
“枫丹廷最新流行的款式。”
“哇!好漂亮!”
女皇欢呼一声,接过盒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立刻别在了自己的绒毛领口,仰起脸问:
“好看吗?”
“非常适合您,陛下。”
阿蕾奇诺的回答如同公式化般精准。
女皇似乎心满意足,拉着阿蕾奇诺走到王座旁坐下,自己则重新蜷回王座,抱着膝盖。
她再次拿出那四枚神之心,在掌心滴溜溜地转着,听着它们碰撞的轻响,仿佛在欣赏一首无声的乐章。
阿蕾奇诺开始汇报枫丹的情况,语气简练,不带感情色彩。
女皇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直到阿蕾奇诺提到芙宁娜的状态和那场诡异的“溶解”事件时,女皇把玩神之心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那双湛蓝的、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阿蕾奇诺,脸上依旧挂着纯真的浅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声音轻柔软糯:
“听起来,枫丹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呢……”
“那么,阿蕾奇诺……”
她微微歪着头,笑容不变,掌心合拢,将四枚神之心轻轻握住。
“水神之心……又在哪里呢?”
“……”
一瞬间,阿蕾奇诺感觉仿佛有一根极细极冰的针,顺着她的脊椎,猛地刺了上去!
全身的寒毛在这一刻几乎要根根倒竖!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比至冬宫外万古不化的寒冰还要冷冽,带着无形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重压,精准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瞳孔的微不可察的收缩。
尽管脸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灰色衣袍之下,每一寸肌肉都在瞬间绷紧。
女皇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纯净又深邃的蓝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神之心冰凉的边缘。
大殿里,只剩下永冻花香在无声流淌,以及那几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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