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寒意,乾清宫的暖阁刚添过新炭,却暖不透萧霖川眉宇间的沉郁。朝堂之上的争议如同针芒在背,御史大夫伏地死谏,言傅乡君一介有夫之妇的民妇,居在乾清宫,不但有违祖制,乱了尊卑,还秽乱宫闱。
几位老臣联名上书,字字句句皆是“社稷为重,礼法为尊”。
他压下满心的烦躁,只冷脸甩下一句“朕自有主张”
刚回暖阁,内侍便躬身禀报:“陛下,太后娘娘驾临,在偏殿等候”
萧霖川探了探傅琳的鼻息,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转身去了偏殿。太后端坐于紫檀木椅上,神色肃穆,见他进来淡淡开口:“皇帝,你可知近日朝堂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他垂眸立在殿中,声音低沉:“儿臣知晓”
“知晓便好”太后静静看着皇帝,之前她早已知道此事,但听闻那傅氏缠绵病榻,时日无多,便并未急着发作。
“满朝文武非议不断,说你因一妇人废弛礼法,有损帝王威严,你让哀家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萧霖川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太后打断:“哀家也并非不近人情,你将她送到哀家的院子里,暂且堵住众人的嘴,等这风声过了,你想如何,哀家再不阻拦就是”
太后从未瞧见过皇帝这般模样,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情。后宫那么多的妃子无人能让他侧目,却想不到他竟爱上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
“她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皇帝摇头,一点不在乎太后逐渐难看的脸色。
“哀家让太医院的御医跟着,宫女太监都尽数配齐,绝不委屈了她”太后语气放缓,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终究还是按下心中的愤怒:“皇帝,哀家从未见你这般模样,你是天下之主,不能因一己私情失了民心。就送到哀家宫中几日,等众臣无话可说了,你再接她回来便是,何苦这般执拗?”
萧霖川垂眸不语,想起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劝诫声,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发慌。
他知道太后说的没错,他是皇帝,肩上扛着江山社稷不能真的置礼法于不顾,可一想到要将傅琳送走,他就心如刀绞。
太后见他神色松动,又趁热打铁劝说:“就当是为了她好,如今满朝非议,若真的闹到不可收拾,对她并无益处。你若不想将她送到哀家宫中,就送回原先的小院也可”
萧霖川闭了闭眼,终究是艰难地点了头。
回到暖阁时,傅琳已经醒了,她的眼神浑浊,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虚弱的抬了抬眼,望向皇帝。
萧霖川走到榻边,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傅琳…朕…朕这儿人太多了,每日走来走去吵到你静修,朕送你回去住几日”
傅琳似乎没有一点意外,既不多问,也没表现出失落,只看着他点了点头。
回到小院的时候,夜色已浓。
院内的柿子树光秃秃的,只剩下枯枝在风中摇曳。萧霖川将她轻轻放在软榻上掖好被角,仔仔细细地叮嘱宫女们诸多事宜,迟迟不愿离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离开,却感觉到衣袖被她扯住。低头望去,傅琳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角,瘦弱的指尖宛如枯木。
她望着他,眼神竟比往日清明了些,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声音细弱却清晰:“皇上”
萧霖川的心猛的一揪,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额头抵着她的手背,声音带着哽咽:“朕在这呢”
“日后…记得…送…柳絮…回…家”
他抬起头,强忍着眼底的湿意,语气温柔的像哄孩子:“朕知道了,你乖乖喝药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朕便来看你…好吗?”
傅琳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
萧霖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屋外的,寒风卷着枯叶,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明白这一步若是不退让,只会让她更快的离开自己。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了,这才将后事提前安排好。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非议与礼法都抛之脑后,什么帝王之位,九五之尊,他根本不在乎。
可他却不能不在乎百姓,更不能不在乎她的名声。若是引起朝堂震荡,叫番邦觉得有机可趁,届时不但百姓苦,她也要背负无尽的骂名。
他只盼着这风声能早日过去,盼着他的姑娘能再撑些时日,等一等他,多给他一些时间。
次日一早,萧霖川给太后请安后,便迫不及待要去看看傅琳。却被太后轻轻唤住:“皇帝,时辰不早了,随哀家去上朝吧”
他眉心紧蹙,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母后,朕先去看看…”
“皇帝!”太后打断他,神色严肃,“如今朝堂非议未平,你若如此执迷不悟,岂不是坐实了沉迷私情,不顾礼法的流言?”
她上前一步,语气软下来:“待上完朝,安抚好朝臣后,哀家绝不拦你,哀家都让御医守着了,还能照顾不周不成?”
萧霖川望着太后不容置喙的眼神,终究只能按捺下心急。
朝堂上的奏议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昨夜她扯着自己衣袖喊自己皇上的画面。他如坐针毡,只盼着时辰能更快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出了金銮殿,他立刻吩咐去他坦宫。
轿辇尚未停稳,他便已然掀开帘幔。可刚到院门口,却瞧见院中围了一圈的禁军,听着齐整的跪地声。
他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定在原地。
目光盯着那间屋子的门,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弦片刻崩离。他一早都心神不宁,原来答案竟在这。
他瞬间明白为何太后早上要拦着他。
太监宫女们跪在院中,个个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寻常近身照顾傅琳的两个小丫头低声啜泣。
那个往日跟傅琳关系最要好的小李子已经哭的不成人样,见他进来,膝行几步扑到他脚边,哭着磕头:“陛下!陛下!柳…乡君…乡君她没了!”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整个句子来:“昨夜…昨后半夜…便没了,奴才想去…禀报…陛下,可……可这些禁军拦着…不让出”
“说……奉了…,不让…任何人通报…”
“没了…”萧霖川的瞳孔有些涣散,仿佛没听懂这两个字。只猛的转身,一把抽出身旁禁军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禁军统领,声音冷的像是化不开的寒冰:“是谁让你们拦在此处的?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如今…还声称是效忠朕吗?”
禁军们纷纷跪地,统领脸色惨白,喏喏不敢言语。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院门传来:“是哀家的吩咐”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神色平静的近乎冷漠:“人已经死了,早看晚看又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皇帝手中的剑,语气不悦到极致:“难道皇帝为了一个已死的民妇,还要杀了哀家不成?”
萧霖川的手腕一翻,佩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一言不发的偏头扫了一眼太后。
他眼眶通红,泪水含在其中如血一般狰狞。
此刻他早已不在乎什么是与非对与错,像疯了一般往卧房冲去,门槛绊得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额头霎时流出血来,可他浑然不觉,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去,直到看见床榻上。
被褥严严实实蒙过头顶,将那熟悉的身形完全遮盖,没有呼吸,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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