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嫔正给他研墨的手没停,墨锭在砚台上慢慢研磨,发出细碎的声响。
“臣妾明白。”她声音平静:“太后自有考量,臣妾不敢有怨言。”
皇帝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有些愧疚:“是朕考虑不周。”
“皇上不必如此。”莞嫔放下墨锭,递过一支蘸好墨的笔:
“臣妾能在皇上身边,已是天大的恩宠,位份高低,原是不在意的。”
她说得坦然,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只望着窗外的雨帘出神。
这话传到太后耳中时,寿康宫的牡丹正开得盛。太后摸着佛珠,对身边的竹息姑姑道:
“你瞧,她这性子就是这样,看着柔顺,心里的主意比谁都大。无子封妃,若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宫里的规矩还怎么立?”
竹息笑着应道:“太后圣明,莞嫔娘娘虽好,终究是年轻,还得再磨磨性子。”
御花园的秋千还在梨树下荡着,只是莞嫔不常去了。
她照旧读书、弹琵琶,偶尔在廊下种些新的兰草。
皇帝来的次数没减,有时会提起封妃的事,她总笑着岔开话题:
“眼下这样挺好,臣妾怕担不起那凤冠霞帔。”
苏培盛看在眼里,私下里对浣碧与流珠叹道:“你家小主是个明白人,只是这口气,怕是咽得不容易。”
浣碧没说话,只默默给莞嫔的古琴换了新弦——
那弦是皇帝让人从江南寻来的冰丝,弹起来比从前更清越,却也更脆,稍不留意便会断。
一日,皇帝又去梨树下,见秋千空着,便让苏培盛推着荡了会儿。
风卷起满地花瓣,扑了他满身,倒像落了场迟来的雪。
“她还是没来?”皇帝问。苏培盛点头:“小主说今日风大,在屋里抄经呢。”
皇帝停了秋千,望着碎玉轩的方向,那里的梨花,也快到时节了。
罢了,还是要去同太后谈谈此事,他实在不忍委屈了莞嫔。
寿康宫的庭院里,新栽的紫藤正抽出紫莹莹的花穗,垂在抄手游廊的顶上,像挂了串淡紫色的云。
皇帝踏着落英走进殿时,太后正临窗坐着,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新抽芽的玉兰上。
“皇额娘安。”皇帝在她身后站定,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太后缓缓转过身,佛珠在指间轻轻转动,目光扫过他的脸,淡淡道: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前儿听说你连着几日都在钟粹宫,乐贵人的胎气该是稳了?”
皇帝在她对面的锦凳上坐下,宫女奉上的雨前龙井还冒着热气,他却没动,只笑道:
“劳皇额娘挂心,乐贵人一切安好。儿子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跟皇额娘商量。”
太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眼帘微抬:“但说无妨。你如今是天子,寻常事也不必特意来问哀家。”
话里的疏离像层薄冰,皇帝却似未察觉,只欠了欠身:
“是关于莞嫔的。她入宫这些年,性子沉稳,处事也周全,儿臣想着,该给她晋个妃位了。”
殿内霎时静了,只有廊外的风卷着紫藤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
太后的目光沉了沉,佛珠转动的速度快了些:“莞嫔?甄氏?”
“是。”皇帝点头,语气愈发恳切:
“她虽出身不算顶尖,却也端庄得体,这些年在碎玉轩安分守己,除夕宫宴时,她与文贵人合奏的曲子,皇额娘不也说清越入耳吗?”
太后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淡淡道:
“哀家是说曲子好,可没说人该封妃。皇上忘了?后宫封妃,不光看是否安分,还得看家世、看福泽,更得看是否能为皇家绵延子嗣。”
“莞嫔入宫这些年,且不说膝下尚无子女,连个孕信都没穿出来过,这会子封妃,怕是难服众吧?”
皇帝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从容道:
“子嗣固然重要,可德行更重。莞嫔在后宫素有贤名,嫔妃们有难处,她常伸手帮衬,便是上次乐贵人刚查出有孕,她还亲自送去了安胎的药材。”
“这样的气度,配得上一个妃位。”
“气度?”太后放下佛珠,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盖碰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响:
“皇上怕是忘了,皇后还在景仁宫静养呢。”
“皇后是你的发妻,是大清的皇后,她的身子不好,你不日日去探望,反倒想着给别的嫔妃封妃,传出去,人家会说皇上薄情,说咱们皇家不重礼法。”
皇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儿子并非薄情,皇后的头疾,儿子日日让太医盯着,补品也从未断过。只是封妃与皇后养病,本就是两回事……”
“怎么是两回事?”太后打断他,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皇后是六宫之主,她的身子不好,后宫之事便多有疏漏,这时候你忙着给嫔妃晋位,不是明摆着让天下人看皇后的笑话?让乌拉那拉氏的族人寒心?”
皇帝沉默了,指尖在膝上轻轻摩挲。
他知道太后一向看重乌拉那拉氏,看重皇后这个侄女更甚自己,当年力主立宜修为后,便是为了巩固外戚势力。
只是如今乌拉那拉氏已经没落,皇贵妃的年氏一族也是安分的…还给她做脸做什么?
而莞嫔这些年的付出,他看在眼里,那份不争不抢的从容,是后宫许多女子没有的,给她一个妃位,他觉得理所应当。
“皇额娘。”他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商量:
“儿子知道您疼皇后,可后宫诸事有皇贵妃打理,而莞嫔……”
“哀家不是不疼莞嫔。”太后却转了话锋,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探究:
“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皇后的头疾,真的那么难好吗?”
皇帝一怔:“太医说她忧思过重,需得静养……”
“静养?”太后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
“哀家瞧着,是她胡思乱想,更是皇帝不愿她好。”
“皇上想想,她入宫多年,膝下只有一个早夭的嫡子,如今三阿哥、四阿哥渐渐长大。”
“清婉公主也伶俐,她这个皇后,坐得未必安稳。若皇上能让她宽心,多去瞧瞧她,或许她的病,也就好了。”
“皇后的病究竟如何,皇帝,你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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