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天还没亮透，永寿宫的小厨房就已飘起白雾，混着糯米、红豆、莲子的甜香，在寒夜里漫开一片暖。
沈眉庄披着件银鼠毛披风，站在灶台边，看着小厨房的师傅往大砂锅里撒最后一把桂圆。
“火候再熬半个时辰，让米油都熬出来。”
她叮嘱道，指尖碰了碰锅沿，温温的正好：“别太稠，皇上近来不喜黏腻的，只是也别太稀，一会儿宫人吃起来不痛快。”
师傅忙应着，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粥，咕嘟冒泡的粥里浮着红枣、花生、薏米，五颜六色的，瞧着就喜人。
眉庄看着那翻滚的热气，想起小时候在家，母亲总说“腊八喝碗稠粥，一冬不冷”，眼下虽在宫里，这点念想倒还在。
等粥熬得差不多了，她亲自取了两只霁蓝釉的小碗，先用银勺舀了些，吹凉了尝了口——
甜淡适中，米香裹着果仁的脆，正是合口的滋味。
这才让宫女仔细盛了两碗，用锦盒盖好，外面裹上厚厚的棉垫，免得路上凉了。
“这两碗送去养心殿。”她对身边的采韵说：
“告诉皇上，是刚熬好的热粥，皇上下朝后用些刚好暖暖身子。”
采韵捧着锦盒应了，脚步轻快地往养心殿去。
眉庄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下，又吩咐师傅：
“剩下的分了吧，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尝尝，一年到头也辛苦。”
小厨房的人早就等着这话，笑着用粗瓷碗分粥。
太监们捧着碗蹲在廊下，宫女们三三两两聚在檐下，呵着白气喝得暖乎乎的，嘴里说着“多谢娘娘恩典”。
笑声在院子里撞来撞去，倒驱散了不少寒意。
眉庄站在阶上，看着这热闹景象，自己也端了碗粥。
白瓷碗里的粥冒着热气，映得她眉眼都柔和了。
刚喝了两口，就见采韵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太监捧着空了的霁蓝釉碗。
“皇上说，粥熬得极好，且让娘娘等着，他批阅完这几本奏折就过来。”
采韵笑着回话，“还说，让娘娘别等凉了，先垫垫肚子。”
眉庄闻言，嘴角弯了弯，把手里的粥碗递还给宫女：“知道了，你们也快去用些吧。”
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厨房，落在盛粥的砂锅里，泛着金闪闪的光。
永寿宫的腊八，就在这粥香与笑语里，暖融融地铺开，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平淡，却踏实。
没过多久，便有小太监来报：“皇上驾到！”
沈眉庄忙整了整衣衫，莲步轻移至殿外相迎。
“臣妾恭迎皇上。”她盈盈下拜，穿着厚重的冬衣却不臃肿，身姿婉约。
皇上笑着扶起她：“不必多礼，朕闻着这粥香，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两人携手步入殿内，桌上已重新摆上两碗腊八粥，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
皇上舀起一勺，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这粥的滋味，朕甚是喜欢。”
眉庄浅笑：“皇上喜欢便好，这腊八喝碗粥，也讨个好彩头。”
“臣妾还记得民间有首儿歌专门说腊八的呢。”
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是首怎样的儿歌？”
沈眉庄思索了一会儿，便唱到：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冻豆腐。
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公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初一、初二满街走。”
皇帝听罢，哈哈一笑：“这哪里是写腊八的儿歌，是朕的眉庄嘴儿馋了吧。”
沈眉庄脸颊绯红，娇嗔道：“皇上打趣眉庄了，不过是想起儿时在家，每逢腊八母亲便会教臣妾唱这儿歌，倒也怀念那时的日子。”
皇帝拉过她的手，温柔道：“如今朕陪着你，这永寿宫也是你的家，往后每年腊八，朕都陪你过。”
用罢早膳，皇上拉着眉庄的手坐在榻上。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
“朕每日忙于朝政，能有这般温馨时刻实属难得。”皇上感慨道。
沈眉庄靠在皇上肩头，轻声说：“皇上心系天下，臣妾能在这永寿宫为皇上熬一碗热粥，便觉满足。”
翊坤宫中，华妃瞧着满桌的膳食，还有在旁大气不敢出的颂芝等人。
刚才她让周宁海去养心殿请皇上来用早膳，谁知养心殿的小太监却说皇上已经去了惠妃的永寿宫。
“哼，好个沈眉庄！”华妃气得将手中的筷子狠狠一摔：
“皇上竟为了她的一碗粥，连本宫的邀约都不顾了。”
颂芝忙上前赔笑道：“娘娘息怒，那惠妃不过是用一碗粥讨巧罢了，哪及得上娘娘您的尊贵。”
华妃冷笑一声：“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待到皇上复了本宫的宫权，本宫定不放过她！”
颂芝为华妃捶着腿：“娘娘何必动气，俗话说，‘阎王好办，小鬼难缠’惠妃得皇上如此宠爱，奴婢听说底下的小主们可是极为不快呢。”
华妃眼睛一转，嘴角泛起一丝阴笑：“你是说，让那些贵人常在们去对付沈眉庄？”
颂芝谄媚道：“正是，娘娘只需在一旁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华妃抚了抚护甲，冷哼一声：“就依你说的办，先把今儿皇上去陪惠妃用早膳的消息传出去，让那些小蹄子去探探沈眉庄的底。”
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那些新进宫看不懂形式的小主们开始蠢蠢欲动。
祺常在率先坐不住了，她本就觉得自己容貌不比惠妃差，且家世也好，却总被压一头，凭什么？就因为她入宫早吗？
这日午后，祺常在带着几个宫女来到永寿宫。
“哟，惠妃娘娘这永寿宫就是不一样，连花草摆件都比旁处的精致呢。”祺常在带了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沈眉庄正坐在亭中看书，闻声起身，淡淡一笑：“祺常在今日有空来本宫这儿坐坐，倒是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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