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珺身为朝廷敕封的爵爷,依礼不必向妃嫔行跪拜之礼。随行太监早得戴权授意,只作未见此状。
凤冠翟衣的元春扶着抱琴步下銮驾,望着熟悉的府邸顿时百感交集。眼前荣国府的一砖一瓦与记忆中年少离家的模样分毫不差,时光仿佛在此凝固。莫名鼻尖一酸,喉头竟涌上苦涩。
凝望须臾,元春先对贾珺含笑颔首,随即命人搀起贾母众人。转而对贾珺温言道:常听家 ** 了位年轻有为的子弟,今日得见果真气度不凡。往后贾家门楣,还需你们这般俊才支撑。
贾珺拱手谦道:姑母过誉,侄儿不过仰仗皇恩祖德。外头风重,还请姑母入内叙话。
元春遂在女官搀扶下跨入府门。待游园毕,更了身杏黄织锦常服,于荣庆堂正厅端坐。见贾母等人又要叩拜,急忙亲手扶起,反以孙女之礼相待。泪落连珠道:当年送我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只道今生再无团聚之日。如今得偿夙愿,终是全了这段祖孙缘分。
贾母见元春泪如雨下,想起这金尊玉贵养大的孙女为家族前程在深宫苦熬,顿时悲从中来。老少相拥而泣,惹得三春姊妹俱掩面拭泪。待女官再三劝慰,元春方拭泪归座。
目光掠过姊妹们,元春对迎春笑叹:二妹妹多年不见,竟不认得姐姐了么?迎春忆起幼时唯得这位长姊照拂,顿时喉头哽咽。
待与探春、惜春皆相认过,元春问道:怎不见姨母并钗黛两位妹妹?贾母笑回:外命妇未奉诏不敢擅入。元春即命宣召。
片刻后,薛姨妈携宝钗、黛玉入内叩拜。元春赐平身后又问:宝玉与珺哥儿何在?
贾母只得再次解释:外男未经传召不便入内。
元妃轻挥衣袖道:至亲骨肉无需避讳,速请进来。
长姐...
片刻后,贾珺携宝玉入内。贾珺依旧抱拳行礼,元妃不以为意。她深知圣上对贾珺格外器重,贾府未来还要仰仗这位晚辈,目光温和地笑道:祖母,咱们贾府总算后继有人,祖父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贾母轻叹:珺儿确实出息。若能早些建功立业,或许就不会送...
元妃了然打断:往事不可追,如今能出珺儿这样的俊才,已是祖上积德。转头望向局促的宝玉,柔声唤道:宝玉,姐姐离家时你还小,可还记得我?
宝玉上前讷讷摇头:记不清了。虽无记忆,血脉相连的亲切感却油然而生。
王夫人笑着解释:娘娘离府时宝玉尚在襁褓,自然记不得。不过血浓于水,稍作相处便熟络了。元妃含笑与弟弟闲话家常,又考校众姊妹学问,当属黛玉宝钗最为拔群。
欢聚终须别,女官再三催促下,元妃只得依依不舍起驾回宫。
次日便有懿旨传来,命众姊妹迁居省亲别墅。贾珺早料定宝玉必会缠闹要同住,却决不能应允——原着里正因为宝二爷入住大观园,累得众闺秀清誉受损。
荣庆堂内,宝玉正扯着贾母衣袖撒娇:老祖宗就让孙儿同住吧,每日与姊妹们吟诗作画岂不快活?众姊妹抿嘴旁观,忽见鸳鸯进来禀报:老太太,珺二爷到访。
话音刚落,贾珺已含笑入内,向贾母行礼道:听说娘娘降旨让妹妹们入园居住。孙儿正有此意,偌大园子空置可惜,不如请姊妹们入住,方不辜负这亭台楼阁。
贾母原本犹豫正因园林归属贾珺,此刻见他主动提议,欣慰笑道:既如此就让姑娘们都搬进去,再挑些稳妥的丫鬟婆子随侍,也好有个照应。
众姑娘闻得能入住园中,个个喜上眉梢。这园中景致她们都是见识过的,端的是一处妙地。迎春、探春、惜春诸姊妹与宝钗黛玉聚在一处,细声商议着各人选址之事。
宝玉眼巴巴望着祖母,贾母会意,笑问贾珺:珺哥儿,你看让宝玉也同姑娘们住进去可好?
贾珺早有所料,当即摇头:老太太,宝玉年岁已长,该当避嫌才是。若与姑娘们同住,日子久了恐有损姊妹们的清誉。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宝玉顿时蔫了精神。贾母见了心疼,又不便强求,只得试探着问:再没个通融的余地?
见宝玉眼巴巴望来,贾珺笑道:白日里进园玩耍倒是无妨,只是万不可留宿。毕竟年岁渐长,总要替姊妹们着想些。
闻得能入园游玩,宝玉立时又活泼起来,兴冲冲跑到姑娘们身边,帮着参详各人住处。
最终迎春择了紫菱洲,探春住进秋爽斋,惜春相中藕香榭,黛玉选了潇湘馆。宝钗几番推让,终是定下蘅芜苑。
诸事议定,众姑娘欢欢喜喜地带着贴身丫鬟收拾行装。宝玉只得眼瞧着姊妹们搬入园中,自己仍旧留在旧处。
次日清晨,贾珺携香菱来访潇湘馆。黛玉领着紫鹃迎出来:珺哥儿今日怎得闲来?
见黛玉气色甚好,一袭青绿绣竹长裙更衬得她风姿绰约,贾珺不觉看呆了。
黛玉被他看得面上一热,嗔道:做什么这般盯着人看?再这般我可要恼了!
贾珺回过神来,含笑道:妹妹越发标致了。
黛玉心头突突直跳,啐了一口:呸!再浑说就请离了我这地方。说着转身进了屋子。
紫鹃抿嘴笑道:二爷快请进吧,外头凉。
贾珺带着香菱进屋,却见黛玉躺在榻上,用帕子蒙了脸,不再理他。
贾珺走近黛玉,一把扯下她手中的丝帕,迎着黛玉嗔怒的目光笑道:好妹妹,哥哥特地来看你,你就这般对待客人么?
黛玉扭过脸道:哪个把你当客人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轻声吩咐紫鹃:还不给咱们爵爷上茶。紫鹃抿嘴一笑,不多时便奉上一盏热茶。
贾珺慢慢品着茶,沉默不语。黛玉偷眼瞧他,终是按捺不住:珺哥哥,我把银钱都给了二舅母......你可恼我了?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贾珺。他柔声道:不过是些银子罢了,就当是替妹妹报答老太太多年的疼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挂在心上?
见贾珺神情坦然,黛玉略略心安。紫鹃却忍不住嘟囔:二爷,太太也忒贪心!林家八十万两银子还不够,连姑娘的体己银子都要了去,往后姑娘可怎么过活......
贾珺见紫鹃这般维护黛玉,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傻丫头,你们姑娘可不只这点家底。
紫鹃以为说的是苏州的嫁妆,急道:便是有嫁妆在,太太这番做派也太欺负人了!倒叫太太以为姑娘手里还有银钱。见两人相视而笑却不解释,紫鹃更是困惑。
正说着,小角儿、炒豆和小吉祥气喘吁吁跑进来。见过礼后,小角儿雀跃道:二爷!园子里景致实在太好,我们逛了这半日还没看完呢。
香菱没好气地戳她脑门:你们几个野丫头成日不着家,哪还有丫头样子?也就是二爷性子好纵着你们,换作别的主子,早该挨板子了!
小角儿冲香菱扮个鬼脸,浑不在意。黛玉对这个常在荣庆堂掀帘子的活泼丫头颇有好感,笑道:横竖园子都是你们家的,日后慢慢逛就是,着什么急?
小机灵鬼察觉到二爷待林姑娘格外不同,虽不明白缘由,却知道要讨好。她立刻仰起笑脸:林姑娘说得对!这园子可是我们家的,以后天天都能逛。
黛玉轻点她额头:难怪你们二爷疼你,果然是个伶俐的小精怪。
小角儿红着脸扭捏道:才没有呢......
贾珺认真问道:妹妹,园子里需要个管事的人。本来想让二婶子帮忙,可她还要操持荣国府的事务,不能再麻烦她了。要不先交给探春管理,你觉得怎样?
黛玉思索后答道:不合适。若是荣国府的产业,探春确实适合。但这现在是你的产业,让探春管不太妥当。
贾珺皱眉道:妹妹你本是最佳人选,可你向来不爱管这些琐事。我这府里也没其他合适的人。
黛玉听了心中欢喜,知道贾珺了解自己,便笑着说:我这儿倒有个建议,就看你能否要得到这个人。
贾珺好奇地问:妹妹说的是谁?
黛玉给贾珺添了杯茶,说道:凤姐姐身边的平儿这些年成长不少,若能请她过来帮忙,眼下难题就解决了。
贾珺有些惊讶:平儿不是贾琏的侍妾吗?
黛玉脸一红,轻斥道:别听那些胡言乱语,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贾珺这才明白可能平儿还未被收房,便笑道:那就请凤姐姐过来商量吧。
王熙凤接到消息,虽然不知详情,但还是带着平儿来到潇湘馆。
一进门就笑问:爵爷找我有何贵干?
紫鹃请王熙凤入座奉茶后,贾珺说道:是有事想请二婶子帮忙。随即将想请平儿管理宁国府园子的事说了出来。
王熙凤听了很是意外。平儿是她为贾琏准备的陪房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虽然贾琏一直惦记平儿,但都被她拦住了。现在听说贾珺要人,心中实在不舍。
纠结片刻后,王熙凤转念暗忖:倘使平儿跟了有权有势的贾珺,凭自己与平儿的交情,往后对贾琏和自己都大有裨益。念及此处,她终于狠心做了决断。
可也不能稀里糊涂把平儿送出去,总得替她争个好名分,否则岂不枉费这番机缘。
拿定主意后,凤姐展颜笑道:珺哥儿、林妹妹,实不相瞒,平儿自幼与我相伴,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原本打算让她给二爷当姨娘,姐妹也好作伴。如今珺哥儿既开了尊口,我也不能误了她的前程。若跟着你,自然强过跟着我们家二爷。
说到这里凤姐忽然正色:只一件,你得应承将来给平儿个正经名分,不然我断不能放人!
平儿闻言泪如雨下,跪地哭道:奴婢哪儿都不去,情愿终身伺候奶奶!
凤姐搀起她拭泪道:痴丫头!如今多少人想往东府钻营,偏你这般死心眼。两府不过几步路,想见随时能见。
贾珺听得 ** ——本只想找个管事,怎变成纳妾了?黛玉悄悄拧了他一把,抢先应道:二嫂子放心,珺儿答应便是。
凤姐见贾珺竟由黛玉做主,心下诧异,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转,恍然笑道:既如此,稍后我便将平儿的卖身契送来。
黛玉被瞧得耳根发烫,又嗔怪地瞪了贾珺一眼,似怪他招惹是非。
贾珺摸着鼻子苦笑,虽觉意外倒也欣然。
见二人这般情状,凤姐促狭道:不如我直接把卖身契交给林妹妹?
二嫂子尽会胡吣!黛玉羞得连连跺脚,连脖颈都泛起红晕。
灯火微明下,平儿眸含哀伤,王熙凤轻叹:跟着珺哥儿胜过咱家那口子千百倍。原想让你给二爷作房里人,如今既有好归宿,我怎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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