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一路脚步匆匆,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急促作响。从青楼和苏清欢分别后,便心急如焚地往侯府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清欢妹妹那张清丽却带着愁容的脸——那日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根细针扎在他心头。
沈宴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时差点被衣摆绊倒。门房老张头刚要行礼,却见小姐如一阵风般卷进了二门,惊得手里铜壶差点翻倒。
穿过月洞门时,几枝海棠花扫过沈宴的肩头。他顾不得拂去花瓣,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回廊。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惊得两只麻雀扑棱棱飞起,却惊不醒他紧绷的神经。
母亲!沈宴人未到声先至,惊得正在窗下绣花的丫鬟银珠针脚一歪,在锦缎上戳出个歪斜的洞。
沈夫人正坐在黄花梨雕花桌前,手中端着一盏雨前龙井。听到这声呼唤,她指尖微微一颤,茶汤在杯沿荡出细小的涟漪。抬头望见儿子风尘仆仆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却藏着几分关切: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母亲!沈宴顾不上行礼,上前两步又生生顿住,深吸一口气才道:清欢妹妹...她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还有些犹豫。话音未落,他便见母亲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像是暗夜中突然点亮的烛火。
真的?沈夫人放下茶杯,因激动而泛红的指尖轻轻搭在檀木扶手上,快与母亲说说,她可曾提及为何犹豫?
沈宴见母亲这般反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儿子问过了。清欢妹妹说,她...她主要是担心嫁入侯府后,若处理不好府中事务,会连累侯府声誉。他顿了顿,见母亲听得认真,又继续道:她还怕旁人议论,说她是为了利用侯府的权势才嫁过来,日后难以脱身。
傻孩子!沈夫人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慈爱与智慧,她有这些顾虑再正常不过。换作是我,怕也要思量再三。说着,她站起身来,拉着沈宴在桌边坐下,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他。
沈宴接过茶杯,却顾不得喝,只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沈夫人被他这模样逗得笑出声来,眼角细纹里都盛着笑意:依我看,咱们得趁热打铁。明日便下帖子,请她来府里坐坐。
母亲此计甚好!沈宴眼睛一亮,手中的茶杯都跟着晃了晃,清欢妹妹如今在苏府也有幕后之人在盯着她,我怕她一直处于危险中.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生怕说多了让母亲担心。
沈夫人却已会意,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母亲都知道。你放心,明日我亲自安排,让她从角门进来,避开那些个多嘴的下人。再让厨房备些她爱吃的点心,银珠手巧,做的玫瑰酥最是香甜。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沈宴这才想起喝茶,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暖了心也定了神。
不过...沈夫人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帖子得写得诚恳些。既要让她知道咱们侯府的诚意,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说着,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执起狼毫笔。
沈宴忙跟过去,见母亲研墨的姿态优雅从容,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他看着母亲在宣纸上落下第一个字,笔锋遒劲却不失柔美:三日未见,甚是想念,特备薄茶相邀如何?
母亲高明!沈宴赞道,母亲亲笔写的拜帖,也是诚意满满。
沈夫人笔尖一顿,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眼中满是笑意:我的儿,你倒是懂得心疼人了。说着,她又在纸上添了几句,闻姑娘近日颇有烦忧,我府虽不才,却也愿为姑娘分忧解难如何?
妙极!沈宴拍手叫好,见母亲写得专注,便在一旁静静等候。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夫人写到最后一句时,忽然顿了顿,抬头问儿子:她可有什么特别喜爱的物件?
清欢妹妹喜欢兰花。沈宴不假思索地答道,上次见她时,她袖口绣的就是兰草纹。
沈夫人眼睛一亮,在落款处添了句备有兰草数盆,盼与姑娘共赏,这才满意地放下笔。她将写好的帖子吹干墨迹,仔细折好放入锦盒中,交给沈宴:明日你亲自去送,记得要穿得体面些。
梦儿知道。沈宴郑重地接过锦盒,指尖触到锦缎的温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望着母亲鬓边新生的几缕白发,忽然跪下磕了个头:多谢母亲成全。
沈夫人忙将他扶起,嗔怪道:这是做什么?你若真心喜欢,母亲自然要帮你。再说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姑娘若真嫁进来,咱们府里可就热闹了。
沈宴闻言,脸颊微微发烫。他望着母亲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忽然明白过来——母亲哪里是在帮他?分明是自己也盼着自己有个贤淑的媳妇呢!
母亲放心。沈宴起身整理衣冠,眼中满是坚定,儿子明日定将帖子亲手送到,让清欢妹妹感受到咱们的诚意。
好,好。沈夫人连声应道,亲自将儿子送到院门口。看着沈宴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她忽然转身对银珠笑道:快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再把我那套翡翠头面找出来。
夫人这是...银珠不解地问。
你不懂。沈夫人望着远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帖子一送出去,咱们侯府啊,怕是要办喜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棂,轻柔地洒在苏清欢的闺房中。苏清欢端坐在梳妆台前,神色严肃,正对着镜中自己略作思忖,随后转头,郑重地吩咐春桃和秋菊:“春桃,你今日留意着苏府管家的事情。柳叔平日里在府中走动频繁,你且悄悄观察,看看他都与哪些人接触紧密,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哪怕是细微之处,也不可放过。”
春桃赶忙上前,福了一福,脆生生地应道:“小姐放心,春桃定当睁大眼睛,仔细瞧着,绝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苏清欢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在秋菊身上:“秋菊,你多去打探一下苏府最近的情况。下人们之间最爱传些闲话,你去听听他们都议论些什么,尤其是和府中事务相关的,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秋菊也连忙行礼,认真说道:“小姐,秋菊记下了,这就去和那些下人们套套近乎,定把消息打探得明明白白。”
苏清欢微微露出欣慰之色,又说道:“另外,你们去把侍卫叫来,我有事吩咐。”
春桃和秋菊齐声应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办好。”说罢,两人便匆匆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侍卫来到房中,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苏清欢目光坚定,站起身来,走到侍卫面前,说道:“你去把苏府管家柳叔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侍卫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便带着柳叔回到了房中。
柳叔一进房门,便满脸堆笑,躬着身子,那笑容堆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说道:“小姐,不知您找老奴有何事呀?这一大早的,老奴还正忙着府里的一些琐事呢。”
苏清欢坐在椅子上,眼神锐利地看着柳叔,说道:“柳叔,你把今年一年的账本给我送来,我要查看。”
柳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恢复笑容,故作镇定地说道:“小姐,这账本琐碎繁多,一年的账目,各种收支明细、票据凭证,一时半会儿怕是整理不出来啊。而且,以往查看账本都是老爷在时才做的事,小姐您向来不管这些俗务,如今突然要查看,怕是有些不妥吧。”
苏清欢眉头一皱,声音提高了几分,严肃地说道:“柳叔,如今我父亲不在,苏府内忧外患,外面有债主催债,府里下人又人心惶惶。我作为苏府的一份子,有权查看账本,了解府中的财务状况,也好想出应对之法。你莫要再推脱,今日之内,必须把账本送到我房中。”
柳叔见苏清欢态度强硬,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强忍着,脸上依旧挂着那虚假的笑容,说道:“小姐,这实在是不合规矩啊。账本涉及苏府诸多机密,万一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那苏府可就危险了呀。小姐您三思啊。”
苏清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柳叔,你莫要拿规矩来压我。我苏清欢虽为女子,但也知道如今苏府的处境。你若再推脱,便是故意阻碍我调查苏府内患,到时候,休怪我不客气。我倒要看看,这账本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柳叔被苏清欢的气势吓了一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犹豫片刻,眼珠滴溜溜一转,说道:“小姐,不是老奴不肯给,只是这账本有些地方还未整理清楚,怕小姐看了也不明白,反而徒增烦恼啊。”
苏清欢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整理不清楚?那便现在开始整理。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后,我必须看到完整的账本。否则,我便亲自去账房查看,到时候,若发现有什么猫腻,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我苏清欢可不是好糊弄的。”
柳叔见苏清欢如此坚决,知道再推脱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说道:“小姐既然如此坚持,老奴这就去整理账本,两个时辰后定将账本送来。只是希望小姐看了账本,莫要被里面的数字吓到啊。”
苏清欢这才微微点头,说道:“去吧,莫要再让我失望。我倒要看看,这账本能有多复杂。”
柳叔躬着身子,缓缓退出房门。苏清欢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思索:这柳叔平日里看似老实本分,如今却如此推脱,其中必定有鬼。看来,这账本里藏着不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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