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书房里炸开。舒兰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最坏的预想成真了——她的“异常”，终于引起了这位多疑帝王的彻底审视。
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飞转。装傻充愣？跪下哭诉？还是……赌一把？
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胤禛那双锐利如鹰、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不能慌，林晚晚，你是hR总监，你处理过多少棘手的谈判和危机？把他当成一个发现员工有惊天秘密的顶级boSS，现在，你需要一份完美的“危机公关说辞”和“未来价值提案”！
她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缓缓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带着疲惫又有些无奈的苦笑，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地行了一礼：“爷慧眼如炬。臣妾……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女则》《女训》的乌拉那拉·舒兰了。”
这个开场白显然出乎胤禛的意料，他眉头蹙得更紧，静待她的下文。
“臣妾大病一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舒兰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回忆的恍惚，“昏迷之中，浑浑噩噩，仿佛神魂离体，见闻了许多光怪陆离之景，也……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编织那个早已打好的腹稿：“病愈之后，臣妾只觉得往日种种，如同隔世。许多以往想不通的道理，忽然就通了；许多未曾读过的书，拿起便知其意。仿佛……仿佛冥冥之中开了窍，多了许多不合时宜的‘见识’。”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胤禛的表情。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的审视并未转化为杀意，这让她稍稍安心。
“臣妾知道，这番变化着实骇人听闻。”她适时地垂下眼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与坦诚，“也曾惶恐不安，生怕被视为妖异。可这些念头、这些方法，就如同本能般盘桓在脑中。看到府中事务，便想着如何能更清晰高效；看到爷为朝务烦忧，便忍不住去想，是否有更妥帖的解决之道……臣妾无法视而不见，更无法变回那个懵懂无知的自己。”
她再次抬头，目光坦荡而坚定：“臣妾依旧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是爷的嫡福晋。这副身躯，这个身份，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内里的魂灵，多了一份……或许是天赐的‘能力’与‘视角’。”她轻轻点了点书案上那份惊世骇俗的规划图，“这些，便是那份‘视角’所见。”
胤禛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素色玉佩——正是当初在御花园引起舒兰注意的那枚。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的真伪。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莫测：“天赐？你可知，妖言惑众是何等罪名？”
“臣妾不敢妖言惑众。”舒兰心一横，决定抛出更大的诱饵，“臣妾只知，无论是天赐还是机缘，这份‘能力’于爷、于大清，利大于弊。爷志在江山社稷，行事却常因掣肘而步履维艰。臣妾或许无法站在朝堂之上为爷摇旗呐喊，但却可以在暗处，为爷筹措钱粮、聚拢人才、洞察先机。”
她上前一步，指着规划图上的“新式学堂”和“酒楼情报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爷可以将其视为一次‘投资’。用臣妾这份微不足道的嫁妆和这份不合时宜的‘见识’，投石问路。若成，爷便多了一条臂助，一个无人知晓的暗棋；若败，损失的不过是些许银钱，而爷随时可以……清理掉我这颗不稳定的棋子。”
她将自己放在了“工具”和“投资品”的位置上，既表明了价值，也交付了把柄。这是在赌，赌胤禛的雄心和理智，会压倒他对“异常”的恐惧。
胤禛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舒兰会如此直白，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来剖析自身的利用价值和风险。这份心性和胆识，绝非寻常女子能有。
“你倒是有胆色。”他意味不明地评价了一句。
气氛依旧紧绷，但那股无形的杀意似乎淡去了些许。舒兰知道，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她趁热打铁，从一摞书册下，抽出了另一张写满字的纸，双手呈给胤禛。
“既然爷问起，臣妾便僭越了。”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准备了很久的话，“爷，与其猜忌臣妾是谁，不如看看臣妾能做什么。这，是臣妾草拟的……‘合伙人协议’初稿。”
“合伙人协议？”胤禛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条理清晰地写着双方的责任与权利，例如：舒兰方提供启动资金（嫁妆）、现代管理理念及部分“先知”信息，负责具体项目运营；王爷方提供政治庇护、必要的官方资源及信息验证。末尾甚至还提到了“盈利”的分配方式和“保密条款”。
看着这份前所未有、甚至有些荒谬的“协议”，胤禛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混杂着荒谬、震惊，以及一丝……被精准戳中需求点的复杂情绪。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穿着清朝旗装、梳着两把头，却说着“合伙人协议”，试图跟他这个大清皇子谈合作的女子，久久无言。
窗外，三更的梆子声隐约传来。胤禛将那份“协议”轻轻折起，纳入袖中，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看不出喜怒。
“此事，容后再议。”他转身，向书房外走去，在门口脚步微顿，留下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那份规划……细则，明日呈报。”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舒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不知道他袖中那份“协议”的命运会如何，但至少，她没有被当场当作妖孽处理掉，而且……
她看着书案上那份被胤禛默认留下的《五年发展规划》，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而且，她的“项目提案”，似乎已经成功引起了“投资人”的兴趣。这场豪赌，她好像……赢下了第一局？不，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会如何“验证”她的价值呢？舒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悄然升起一个新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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