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的清晨透着寒意，官道上结着薄霜。胤禛与舒兰共乘马车马，天不亮就出了城。
舒兰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正式出京，虽是公差，却难掩心中雀跃。前世的她作为hR总监，出差是家常便饭，但如今坐在晃悠悠的马车里，感受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缓慢节奏，别有一番滋味。
约莫一个时辰后，车队在通州驿门前停下。驿丞早已带着一众驿卒在门外恭候，见到胤禛下车，齐刷刷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胤禛语气平淡，目光扫过众人，带本王去看看新制的执行情况。
舒兰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刻意落后几步跟在胤禛身后。她今日穿着朴素的青色常服，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显得干练利落。
驿丞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瘦汉子，姓王，此时正战战兢兢地在前引路。驿站内收拾得十分整洁，马厩里的驿马毛色油亮，料槽里的草料也新鲜充足。
按照新规，所有军报必须立即登记，优先传递。王驿丞指着案上一本厚厚的登记册，这两日共处理军报十二封，最远的一封送往山海关，比往常快了半日。
胤禛仔细翻阅着登记册，不时询问细节。舒兰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发现这位王驿丞虽然紧张，但对驿务十分熟悉，回答起来条理清晰。
去年这个时候，驿站每月要损耗多少匹马？舒兰忽然开口问道。
王驿丞愣了愣，忙答道：回福晋，去岁每月约莫要换五六匹。自实行新制后，这个月只换了两匹。
胤禛挑眉，这是为何？
新规要求每匹马每日最多跑三站，中间必须休息。王驿丞解释道，虽然单次传递慢了，但马匹损耗少了，长远看反而更快。
舒兰与胤禛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
视察完马厩，众人来到驿站的厅堂。王驿丞命人奉上茶点，胤禛却摆了摆手：不必忙了，说说推行新制遇到的难处。
王驿丞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难处确实有。有些过往的官员不理解新规，非要强征驿马，下官...下官实在为难。
今后再有这样的事，直接报来兵部。胤禛淡淡道，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违抗军令。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驿卒急匆匆进来禀报：大人，有一队商贾非要征用驿马，说是有急事要进京。
王驿丞脸色一变，慌忙看向胤禛。胤禛面色微沉，起身向外走去。
驿站门外，几个衣着华丽的商人正与驿卒争执。为首的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语气十分嚣张：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是九爷府上的管事！耽误了我们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舒兰站在胤禛身后，闻言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是九爷的人。
胤禛眸光一冷，缓步上前：九爷府上的人，就可以违抗兵部军令？
那商人见到胤禛，先是一愣，待看清他腰间的玉佩，顿时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王爷恕罪！小人不知王爷在此...
回去告诉九爷，胤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驿传改制是皇上亲自准奏的，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到御前理论。
商人们连滚带爬地走了。王驿丞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声道：多谢王爷为下官做主...
你做得对。胤禛难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坚守规章，不畏权贵，这才是为官之道。
回到厅内，胤禛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让王驿丞取来这些日的账册，与舒兰一同细看。
看来新制确实有效。胤禛指着账册上的一项支出，马匹的草料钱比上月省了三成。
舒兰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王驿丞，驿卒们的饷银可还按时发放？
回夫人，都按时发了。王驿丞忙道，按照新规，还给他们加了跑马的赏银，大伙儿干活的劲头都足了不少。
午时，众人在驿站用了简单的午膳。饭菜虽朴素，但热气腾腾的，倒也可口。胤禛难得胃口不错，多用了一碗米饭。
膳后，胤禛命人取来纸笔，当场拟了一道手谕，准许通州驿站在执行新制时，遇紧急情况可酌情处置。
有了这道手谕，你往后办事就便宜多了。胤禛将手谕交给王驿丞。
王驿丞激动得双手微颤，连声音都哽咽了：下官...下官定不负王爷重托！
回程的路上，车内宽敞舒适，中间还摆着个小几，上面温着一壶茶。
今日这一趟，收获不小。胤禛靠在软垫上，眉宇间带着几分轻松。
舒兰替他斟了杯茶，笑道：我看那位王驿丞是个能干的，若是好生栽培，将来必成大器。
你眼光不错。胤禛接过茶盏，此人原是兵部的一个小吏，因不肯同流合污，被排挤到通州驿站。如今看来，倒是因祸得福了。
马车微微摇晃，茶香袅袅。舒兰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忽然轻声道：其实治国如治家，无非是知人善任，赏罚分明。
胤禛闻言，转头看她：你总是能把这些大道理，说得这般简单明白。
本就是简单的道理。舒兰浅浅一笑，只是有些人故意把它弄复杂了。
行至半路，天空飘起了细雪。雪花簌簌地落在轿顶，发出细微的声响。胤禛伸手替舒兰拢了拢披风，动作自然而温柔。
冷吗？他问。
舒兰摇摇头，心里却暖洋洋的。想起刚穿越来时，与这位冷面王爷相处时的小心翼翼，到如今能够并肩而坐，闲话家常，其中的变化，令人感慨。
等驿传改制完成，胤禛忽然道，我带你去江南走走。
舒兰惊讶地睁大眼睛：江南？
胤禛唇角微扬，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江南水乡吗？
舒兰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她不过是某次闲聊时随口提过，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朝中事务繁忙，王爷哪得空闲？
总会有时间的。胤禛望着窗外飞雪，目光悠远，这些年委屈你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舒兰鼻尖发酸。她悄悄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委屈。
马车在雪中平稳前行，载着一室温馨，驶向暮色中的紫禁城。远处，通州驿站的灯火在雪夜中明明灭灭，如同希望的星火，终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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