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两天、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高考,如同一声冗长而沉重的闷雷,终于滚过天际,只留下被抽空的寂静和一片亟待填补的虚无。从高度紧绷的极限状态骤然松弛,巨大的惯性需要宣泄的出口,于是,高考结束后的头两天,陈墨和身边的同学们一起,卷入了一场近乎本能的、疯狂的放松漩涡。
第一天,他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从考完试那天下午一头栽倒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肠胃的抗议唤醒。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之前那几个月焚膏继晷、争分夺秒的日子只是一场漫长而逼真的梦。父母没有打扰他,只是将饭菜温在锅里,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如释重负。
醒来后,便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和赵凯等一帮兄弟钻进烟雾缭绕、键盘噼啪作响的网吧,在虚拟的世界里挥霍着似乎突然多出来的时间。他们大声叫嚷,组队厮杀,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宣泄着积压已久的精力。饿了就点油腻的外卖,渴了就灌冰镇的汽水,直到眼睛酸涩,手指僵硬。
第二天,是接连不断的散伙饭和班级小团体的聚会。餐馆的包厢里,啤酒泡沫横飞,昔日里埋头苦读的同学们仿佛一夜之间解放了天性,勾肩搭背,说着平时不敢说的玩笑,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歌声、笑声、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陈墨也被这气氛裹挟着,喝酒,聊天,接受着同学们的敬酒和对他“学神”、“状元”的提前恭维。赵凯更是兴奋异常,搂着他的脖子,一遍遍地说着“省城见”、“一辈子兄弟”。
喧嚣,躁动,仿佛要将过去十二年,尤其是最后这一年失去的所有玩乐时间,一次性补偿回来。
然而,当第二天的深夜,陈墨独自一人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烟酒气,躺在重新变得安静的床上时,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迅速淹没了之前的喧嚣。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那些曾经占据了他全部生活重心的东西——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公式,老师的督促,父母的期盼,以及那个与某个人共同许下的、关于未来的约定——突然间,全都消失了。生活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和着力点。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微弱的光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白日的狂欢像退潮的海水,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沙滩和空洞的回响。他的大脑不再需要高速运转去思考难题,双手也不再需要奋笔疾书,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反而带来了一种失重般的茫然。
在这种空虚感的驱使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那只老款诺基亚手机。冰凉的塑料外壳触感熟悉。他熟练地解锁,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照亮了他的脸。他的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林婉清。
那个在月光下与他十指紧扣,泪眼婆娑地重复着“一定要在交大等我”的女孩。
高考前夜,他们还互发短信,彼此鼓励。考完语文那天中午,他们在拥挤的校门口匆匆见过一面,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被人流冲散,只留下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和一句“考完再说”。
现在,一切都考完了。
陈墨按下拨号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心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听到她声音的迫切。
“嘟——”
电话里传来的,不是预想中清脆的接听声,也不是忙音,而是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墨愣了一下,以为是信号问题或者她手机没电了。他挂断,等了片刻,再次拨打。
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次,两次,三次……
他从床上坐起身,不甘心地连续拨打了十几次,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提示音。仿佛那个号码的主人,连同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一起凭空消失了。
他又赶紧登录手机qq,找到那个灰色的、戴着雏菊头像的好友,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婉清,在吗?考得怎么样?” 发送。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头像依旧是灰色的,显示不在线。
起初的不解和略微的烦躁,渐渐被一种细微却不断放大的不安所取代。关机?没电?或者是……手机坏了?各种猜测在脑海中闪过,但都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一种莫名的心慌,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狂欢过后,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无法接通的电话和没有回应的留言,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刚刚松弛下来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名为“担忧”和“不祥预感”的涟漪。那巨大的空虚,似乎也因此,被染上了一层阴郁的色调。
夜,还很长。而陈墨握着那部再无回应的手机,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他珍视的东西,可能正在失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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