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乡村的清晨总是伴随着鸡鸣犬吠与湿润的草木气息。陈墨几乎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涌。他悄声起床,将早已收拾妥当的行囊又最后检查了一遍,那份手写的“作战计划书”被他小心地贴身收藏,如同将军怀中的兵符。
院子里,父亲陈建国已经将那辆略显陈旧但擦拭干净的三轮车发动了起来,突突的声响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母亲王淑芬在厨房里忙碌着,灶火映照着她微红的眼眶,锅里翻滚的,是陈墨最爱吃的手擀面,配上金黄的荷包蛋和自家种的青菜,香气四溢。
“墨墨,快,趁热吃。”王淑芬将一大海碗面端到陈墨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路上时间长,吃饱了不想家。”
陈墨看着碗里堆尖的面条和那两个圆润的荷包蛋,鼻子微微发酸。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筋道,汤汁温热,仿佛将家的味道也一并吞入腹中,化作远行的力量。
“慢点吃,别噎着。”陈建国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院中弥漫的淡淡烟雾,有骄傲,有不舍,更有沉甸甸的期望。
他知道,儿子这一走,就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时时庇护的雏鸟了。县状元的光环,儿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沉稳与决断,都清晰地告诉他,陈家这条潜龙,要入海了。
吃完饭,天色又亮了几分。行李被一件件搬上三轮车,不大的车斗被塞得满满当当。除了陈墨的行李箱和背包,还有母亲硬塞进来的几罐自家腌的咸菜、一瓶香油,以及父亲默默放上去的一袋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
“爸,妈,这些东西城里都能买到,不用带这么多。”陈墨看着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馈赠,心里暖流涌动,嘴上却忍不住劝道。
“城里的哪有自家做的好吃?带着,想家了就拿点出来尝尝。”王淑芬不由分说,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的捆扎是否牢固。
陈建国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吧,早点到车站,不慌。”
三轮车突突地驶出院子,碾过熟悉的青石板路。左邻右舍有起的早的,隔着院墙打招呼:
“建国,送墨墨上学去啊?”
“哎!是啊!”
“墨墨,到了大学好好学,给咱村争光!”
“知道了,叔!”
简单的对话,充满了乡里乡亲最朴素的祝福。陈墨坐在颠簸的车斗里,回望着渐渐远去的家,那座承载了他童年和少年时光的老屋,在晨光中显得安静而祥和。他知道,无论他飞得多高多远,这里永远是他最温暖的港湾,也是最深的牵挂。
父亲开得很稳,但乡间小路终究崎岖。母亲坐在他旁边,一只手紧紧抓着车栏,另一只手却时不时地替他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或者整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她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儿子,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更深地刻在心里。
“墨墨,”王淑芬终于忍不住,开始了临行前最后的叮嘱,“到了学校,跟同学处好关系,别惹事,但也别怕事。”
“嗯。”
“吃饭别凑合,正点吃,食堂要是不合胃口,就自己出去买点好的,别舍不得花钱。”她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陈墨手里,“这里面是两千块钱,你拿着,就当妈给你的零花。”
陈墨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推拒:“妈,不用!我手里有钱,之前竞赛的奖金还有好多呢!真的!”他之前给家里的“竞赛奖金”数额不小,足以让父母安心。
“你那钱是你的!这是妈给的!拿着!”王淑芬的态度异常坚决,眼圈更红了,“穷家富路,多带点钱在身上,妈心里踏实。”
看着母亲泫然欲泣却又强装坚强的样子,陈墨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默默将那个还带着母亲体温的布包紧紧攥在手心。那里面不仅仅是钱,是母亲沉甸甸的爱与牵挂。
陈建国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车把的手更用力了些,指节微微发白。
三轮车驶上通往县城的柏油路,平稳了许多。望着父亲略显佝偻却依旧坚实的背影,陈墨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父亲就是这样默默扛起整个家,直到积劳成疾。这一世,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爸,”他开口,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家里以后别太省了,该吃吃,该穿穿。妹妹那边,我会定期给她打生活费,你们不用担心。”
陈建国“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陈墨继续道:“我到了学校就给你们打电话。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现在……能处理一些事情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自信。
陈建国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家里不用你操心,有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依旧是言简意赅,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车站到了。
比起省城客运站,县城的车站显得简陋而拥挤。空气中混杂着汽油、汗水和各种行李的味道。广播里播放着班次信息,催促着离别与重逢。
陈建国停好车,沉默地帮陈墨取下行李。赵凯已经等在车站门口,远远地就挥手跑了过来:“叔叔阿姨好!墨哥!”
看到赵凯,王淑芬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凯来了,路上你们俩互相照应着点。”
“阿姨您放心!我肯定把墨哥……不是,我肯定跟墨哥互相照顾好!”赵凯拍着胸脯,努力活跃着有些伤感的气氛。
取票,排队,等候检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别的时刻终究无法阻挡。
“前往西安的旅客请到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广播响起,如同最终的判决。
王淑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一把抱住陈墨,声音哽咽:“墨墨……到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常回来看看……”
陈墨紧紧抱着母亲,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心中酸涩难言,只能用力点头:“妈,我会的。你和爸在家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放假就回来。”
陈建国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墨的肩膀,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走吧。”
没有拥抱,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传递的力量,和眼中深藏的关切与骄傲,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分量。
陈墨松开母亲,看向父亲,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爸,我走了。”
他提起最重的行李箱,赵凯也赶忙拿起其他行李。
“叔叔阿姨,我们走了!你们保重!”赵凯大声道别。
陈墨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父亲抿着嘴,眉头微蹙,母亲还在不停抹泪。他狠下心来,毅然转身,汇入检票的人流。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看到父母守望的身影,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绝心防会瞬间崩塌。
他知道,身后的目光,如同最温暖的灯塔,也将是最沉的锚。他必须远航,却不能忘记来路。
直到通过检票口,走进站台,找到相应的大巴车,将行李放好,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陈墨才敢透过有些污渍的车窗,向外望去。
父母还站在原地,母亲依偎着父亲,父亲的手揽着母亲的肩膀,两人都在努力地朝他这边张望。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模糊的车窗,他依然能感受到那两道凝聚了所有关爱与期盼的视线。
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不是普通的离家求学。
这是出征。
为了不负这厚重的期盼,为了守护这温暖的港湾,为了能够昂首挺胸地回来,他必须在那片名为大学的战场上,打下属于自己的江山!
车辆引擎发动,缓缓驶出站台。
窗外的父母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与那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融为一体。
陈墨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告别,已然完成。
接下来,便是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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