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依旧，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实质。
林夜躬身行礼：“臣林夜，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皇帝李昱的声音从书案后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他挥退了左右侍立的太监宫女，只留下掌印太监王瑾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角落阴影里。
“谢陛下。”林夜起身，垂首肃立，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皇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那枚暗红色的骨片，在指尖把玩着，目光却落在林夜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林卿，”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朕听闻，你前番在落魂峡，遭逢金丹修士袭杀？”
“回陛下，确有此事。幸得厉指挥使及时援手，臣才得以侥幸保全性命。”林夜回答得不卑不亢。
“可知是何人所为？”
“臣不敢妄加揣测。但刺客所用功法诡谲阴狠，似是传承自隐世宗门‘暗影阁’。至于其背后主使……线索渺茫，臣不敢妄言。”林夜将矛头引向暗影阁，却未直接指向皇室内部。
皇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将那封密信副本推到案前：“这封信，以及这枚在静心宫外发现的异物，风闻司已呈报于朕。信中提到‘血脉大计’，‘静心宫异动’……林卿，你之前在边城与幽冥道周旋，后又屡破其阴谋，对此有何看法？”
终于进入正题了。
林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的视线：“陛下，臣在边城时，曾破坏幽冥道‘万灵噬魂大阵’节点，知其目的在于破坏上古封印，释放魔尊。幽冥道行事，惯于勾结权贵，渗透各方。至于静心宫……”
他略微停顿，组织着语言：“臣不敢妄议宫闱。但臣擒获的太监安顺，其口供确指静心太妃与七皇子殿下有所关联，且提及‘血脉特殊，关乎大计’。而此骨片，经臣初步感知，其气息阴邪古老，带有百越巫祭特征，与幽冥道之力虽非同源，却皆属阴祟。数事并举，恐非巧合。”
他没有直接指控，只是将线索客观罗列，并将幽冥道这杆大旗扯了出来。任何与“魔尊”、“破坏封印”挂钩的事情，都会触动皇帝最敏感的神经。
皇帝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安顺何在？”
“臣已将其秘密关押，严加看守，可随时听候陛下传讯。”林夜答道。交出安顺，是表明态度和证据的关键一步。
“你做得很好。”皇帝微微颔首，对林夜的“懂事”表示认可。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林卿，你修为精进神速，听闻已筑基成功。以你观之，静心宫……可有异常？”
这个问题极为关键，既是考校，也是试探。
林夜心念电转，知道不能暴露洞天的直接感知能力。他拱手道：“陛下明鉴，臣修为浅薄，不敢妄断深宫。但臣修炼的《百炼玄兵诀》对阴邪之气尤为敏感。前日臣奉命巡查皇城防务，途经静心宫外长巷时，确实隐约感到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晦涩波动，与这骨片气息，以及臣在幽冥道妖人身上所感，略有相似之处。因其位于宫禁重地，臣未敢逗留探查，即刻离去。”
他将“洞天感知”巧妙地包装成了《百炼玄兵诀》的功法特性，合情合理。提及“巡查皇城防务”是履行职务，“隐约感到”是模糊描述，“未敢逗留”则是恪守臣子本分。这番说辞，既点出了静心宫有问题，又撇清了自己主动窥探的嫌疑。
皇帝听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林夜垂手而立，耐心等待。他知道，皇帝正在权衡。权衡静心太妃与七皇子的威胁，权衡动他们会引发的朝局动荡，也在权衡他林夜这番话的可信度与价值。
许久，皇帝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厉：“王瑾。”
“老奴在。”阴影中的王瑾立刻应声。
“传朕密旨。”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着镇魔司指挥使厉昆仑，抽调绝对可靠之精锐，给朕将静心宫……暗中围起来！许进不许出！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太妃！”
“再传令宗人府，以‘体察圣心，为父分忧’为由，请七皇子李天玑即日起于府中静修，无诏不得出府，暂卸一切差事。”
“另，秘密提审太监安顺，由你与沈巍一同办理，务必给朕问个水落石出！”
三道命令，如同三道惊雷，虽然没有公开炸响，却已然决定了静心宫与七皇子府的命运。这是软禁，是审查，是风暴来临前最严厉的管控。
“老奴遵旨！”王瑾躬身领命，快步离去安排。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夜身上：“林卿。”
“臣在。”
“你忠心体国，屡立奇功，朕心甚慰。此事关系重大，朕还需你继续为朕分忧。”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天穹秘境开启在即，你照常准备。在此期间，皇城内外，若再有与幽冥道、或与此事相关之风吹草动，你可持此令牌，便宜行事！”
说着，皇帝从腰间解下一枚玄色龙纹令牌，递给了王瑾，由王瑾转交林夜。
“臣，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重托！”林夜双手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冰凉刺骨，却代表着极大的信任与权柄。他知道，自己这把刀，皇帝还要用，而且是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臣告退。”林夜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宫门，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萦绕在皇城上空的肃杀之气。林夜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墙，知道里面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皇帝已经出手，静心宫和李天玑已被暂时困住。但这还不够，地底那核心之物尚未暴露，太妃与幽冥道、乃至百越之地的深层联系还未斩断。
“下一步，就是等着他们自己……或者逼他们自己，露出真正的马脚了。”林夜握紧了手中的龙纹令牌，眼神锐利如刀。
而天穹秘境，或许就是下一个决胜的战场。他有一种预感，李天玑绝不会坐以待毙，秘境之中，必有一场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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