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我搬进了大士巷37号。
这栋民国老楼在二手房市场挂了三年,中介说原房主是退休的中医,去年冬天突发心梗没挺过来。我蹲在斑驳的木门槛上擦碑帖时,听见楼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软底鞋来回踱步。
姑娘,小心台阶。对门王阿婆拎着竹篮经过,这楼阴气重,夜里听见响动别应。
我抬头笑:阿婆,我就是租来写书法的,不怕静。
王阿婆的眼神突然变得浑浊,絮絮叨叨说起三十年前的事:中医老周头那会儿还活着,有天半夜敲我家门,说他诊室的镇魂帖被偷了......后来他孙子小宝就发了高热,浑身起红疹,喊着墙里有人拽我脚......
雨丝顺着瓦当滴落,我后颈泛起凉意。镇魂帖?我在旧书堆里翻出本《民间镇煞录》,上面记载:镇魂帖以朱砂混尸油绘制,专锁将死未死之人的怨气,若强行揭下,怨气会循着血引反噬。
当晚,怪事开始了。
先是书桌抽屉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半块发黑的桃符。接着卫生间的镜子渗出水珠,在墙面映出歪歪扭扭的字:还我帖。我攥紧手电筒冲上二楼,原中医诊室的双开木门虚掩着,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褪色的窗纱照进来,正墙挂着幅褪色的悬壶济世匾,下方供桌积灰尺许。我伸手拂去灰尘,露出底下的镇魂帖——整张黄纸泛着诡异的青灰,朱砂画的符文里爬着黑色的霉斑,像无数条细小的虫。
啪嗒。
供桌上的瓷碗突然裂开,水从裂缝里渗出来,在桌面汇成龙形。我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搭上后颈,身后响起童音:姐姐,你看我脚......
转身瞬间,我撞翻了椅子。月光下,穿月白小褂的男孩背对着我,双脚悬在离地十公分的空中,后腰插着半截桃枝。
小宝?我想起王阿婆的话。三十年前,老周头的孙子小宝暴毙,死状正是双脚离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
男孩慢慢转过脸,皮肤是浸在水里的青白色,左眼眶空着,蛆虫顺着脸颊往下爬。他张开嘴,发出的却是老周头的声音:偷帖的人,该还债了。
我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合租室友发来的消息:你房间的墙皮在掉,我们看见里面有手印!
跑下楼时,一楼客厅的电视自己开了,雪花屏里浮出模糊的人影——是老周头的孙子小宝,他被钉在墙上,背后插着七根桃钉,嘴里塞着镇魂帖的一角。
救我......童声从电视里渗出。
我突然想起中介说的突发心梗。或许老周头不是病死的,而是为了镇住小宝的怨气,用禁术耗尽心脉。镇魂帖被偷,封印松动,小宝的怨气开始外泄。
凌晨三点,我蹲在社区档案室翻旧报纸。1993年的社会新闻栏:中医世家幼子小宝离奇身亡,家属质疑医院误诊......照片里的小宝和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样,后腰插着桃枝,脚下摆着偷来的镇魂帖。
窗外炸响惊雷。我猛地抬头,档案室的窗户映出张苍老的脸——是老周头的遗像,他的眼睛在玻璃上淌水,嘴唇开合:帖在正厅梁上,当年我把它藏在房梁,可他们......他们还是要偷......
冒雨冲回37号,二楼诊室的屋顶果然有个暗格。取出镇魂帖时,整栋楼的灯开始频闪,墙壁渗出黑红色的液体,空气里弥漫着腐肉的气味。
姐姐,疼......
小宝的鬼魂出现在楼梯口,他的双脚终于落地,小腿处爬满黑色的咒文。背后跟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长发遮住半张脸,腕间戴着串铜铃,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声响。
是偷帖的人!女人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我儿要活!
我终于明白,三十年前的真相。小宝偷了镇魂帖想恶作剧,却被帖里的怨气反噬。老周头为了救孙子,用自己的命设下双重封印,却被人动了手脚——旗袍女人是小宝的母亲,她恨老周头没救儿子,又怨自己没看好孩子,怨气郁结成厉鬼,联合小宝的执念破坏封印。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展开镇魂帖,朱砂符文里确实藏着血引,是小宝的生辰八字。需要在子时用至阳之物引怨气归位,再用老周头的骨灰镇帖。
我冲回房间翻出背包里的狼毫笔,笔杆是紫檀木的,沾过我前日剪的指甲(至阳血)。又翻出老周头的遗物,骨灰盒在衣柜最底层,封条还没拆。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小宝的鬼魂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旗袍女人的指甲刺进我肩膀,疼得几乎昏过去。我咬着牙举起狼毫笔,在镇魂帖上画下破解符,喝道:小宝,看着我!你爷爷用命换你往生,你还要困在这里吗?
小宝的瞳孔突然清明了一瞬,他看向我手中的骨灰盒,眼泪滴在地上:爷爷......
跟我走。我拽住他的手腕,狼毫笔戳破指尖,血珠落在镇魂帖上。旗袍女人的尖叫刺破夜空,她的身影逐渐透明:不!我不要他走!
镇魂帖燃起金色的火,小宝的鬼魂化作点点光尘,飘向窗外。旗袍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阿宝,妈妈等你......
天亮时,雨停了。王阿婆端着豆浆来敲门:昨晚听见动静,没事吧?
我摸着还在发烫的镇魂帖残灰:没事,老房子通通风就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夜里,大士巷37号的墙皮脱落处,露出半截桃枝。再后来,老周头的骨灰被迁到了公墓,墓碑上多了行小字:孙儿小宝,同眠于此。
现在我依然住在大士巷,偶尔能在窗台上看见片金色的纸灰,我知道,那是小宝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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