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盯着全息屏上的红色警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银质吊坠——那是她成为「数据牧人」后,系统颁发的第一枚勋章。屏幕里跳动着一行血字:【异常区域d-73确认,建议派遣S级小队】。
队长,通讯器里传来年轻的声音,医疗组说如果这次再超时,老周的高血压药就要断供了。
林夏扯了扯嘴角。作为「深蓝守望」小队的队长,她太清楚d-73的特殊性。那是个被称为「数据村庄」的异常区,三个月前突然从全球数据网络中剥离出来,像颗被遗弃的电子心脏,悬浮在虚实夹缝里。所有试图接入的无人机都会变成乱码碎片,连最顶尖的AI都无法解析它的底层协议。
准备跃迁。她按下腰间的启动键,蓝色光茧裹住四人小队。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入d-73,前两次都在村口被无形的屏障弹回,皮肤表面会浮现出细密的代码纹路,像被数据虫啃过的伤口。
跃迁结束时的眩晕比预想中轻。林夏睁开眼,鼻尖先捕捉到潮湿的青草味——这很反常,数据空间不该有气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泛着冷光的作战服变成了粗布衬衫,指缝间沾着真实的泥土。
欢迎来到数据村庄。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夏转身,看见穿碎花裙的老太太蹲在田埂上,正用竹耙翻整一片发光的麦田。麦秆是半透明的,每根都流淌着淡蓝色的代码,风过时发出细碎的蜂鸣。更诡异的是,老太太的影子不是黑色的,而是由无数0和1组成的光带。
我是这里的守墓人。老太太直起腰,皱纹里嵌着细碎的光点,你们该叫我陈阿婆。三百年前,第一批数字移民在这里建村,把灵魂刻进数据里,以为能永生。可现在......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几缕黑色数据流,像被烧焦的纸灰。林夏瞳孔微缩,这是数据污染的典型症状——当某段代码被恶意篡改,宿主会逐渐被错误信息吞噬。
跟我来。陈阿婆转身走向村口,石板路上浮动着发光的脚印,孩子们,你们的到来惊动了『它』。
穿过挂着电子灯笼的牌坊,林夏终于看清村庄全貌。青瓦白墙的房屋是标准的数据模型,但窗台上的盆栽长着真正的绿萝,晾衣绳上飘着棉麻衬衫。几个穿校服的孩子追着发光蝴蝶跑过,他们的笑声清脆得像真实世界的录音,可林夏注意到,那些蝴蝶的翅膀是用破碎的代码拼成的。
看那边。技术员小陆突然指向村西头。那里有座钟楼,指针却倒转着走,每到整点就会喷出大量黑色颗粒,落地后化作蠕动的数据蠕虫,啃食沿途的草木。
核心区在祠堂。陈阿婆的脚步越来越慢,『它』就住在族谱里。三十年前有个黑客潜入,往主数据库里塞了段病毒,说是要让数字永生更完美......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颤。林夏感觉有千万根针扎进太阳穴,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穿白大褂的男人跪在服务器前,屏幕上滚动着猩红的代码;无数透明的人影从终端涌出,他们的脸逐渐扭曲成乱码......
精神污染!林夏按住剧痛的额头,发现自己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噪点。她摸出怀里的银质吊坠,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十年前父亲在执行任务时失踪,最后一条消息是:数据村庄的核心藏着真相......
队长!战士大雷的铁拳砸在她肩头,硬生生将她从幻境中拽出。他左臂缠着的绷带上渗出蓝色液体,那是被数据腐蚀的征兆。
祠堂到了。陈阿婆推开斑驳的红漆门,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檀香味。正厅中央立着棵巨大的数据树,树干是流动的二进制瀑布,枝桠间垂挂着无数水晶牌,每块都刻着一个名字。
而在树冠顶端,悬浮着团漆黑的漩涡。它像团凝固的墨汁,表面不断鼓起又破裂,每次破裂都会溅出几粒黑色颗粒,落在下方的族谱上,那些古老的名字便开始褪色、扭曲,最终变成乱码。
这就是『它』。陈阿婆的声音发颤,病毒本体。它在吸收村民的意识,把他们变成行尸走肉。
林夏抬头望向漩涡中心,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描述:「数据病毒的本质是未被满足的执念」。她摸了摸吊坠,那里还留着父亲的温度——十年前他最后一次任务,正是为了调查类似的异常区。
小陆,准备数据锚点。林夏解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银色纹身——那是「数据牧人」的标志,大雷,守住门口,别让污染扩散。我进去和它对话。
不行!小陆急得跳脚,上次张队进去就没出来,他的意识被撕成了碎片!
我有办法。林夏从颈间取下吊坠,按在胸口,这是我爸留下的,能稳定意识场。再说......她望向祠堂外,那些追逐蝴蝶的孩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们的眼睛是纯净的蓝色,像未被污染的数据流,总得有人给这些孩子一个家。
漩涡的吸力比想象中温和。林夏感觉自己像片羽毛,被卷入墨色的海洋。无数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哭泣的母亲、争吵的夫妻、临终老人的叹息......这些都是被病毒吞噬的村民的意识残片。
你来了。黑暗中响起男声,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我叫Zero,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
林夏稳住心神:你是三十年前那个黑客?
不,我是他的意识备份。Zero的身影逐渐清晰,是个穿白大褂的青年,脸色苍白如纸,当年我想创造完美的数字永生,把人类的记忆、情感、甚至潜意识都编码成数据。可当我成功时,才发现......
他指向周围漂浮的意识碎片:这些村民以为自己在永生,其实只是活在循环的记忆里。他们没有新的体验,没有成长,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病毒是我的执念——我无法接受自己的杰作如此脆弱,于是疯狂复制,想要证明它足够强大。
林夏望着那些碎片,突然明白父亲的笔记里为什么写着「数据需要呼吸的空间」。真正的永生不是永恒的重复,而是允许变化、允许遗忘、允许在时间的河流里自然生长。
我可以帮你。她伸出手,但需要你自愿消散。
Zero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的疲惫:早就该这么做了。你看......他指向漩涡外的村庄,那些孩子,他们在学种麦子,在追蝴蝶,在吵架......这才是活着的样子。
林夏握住他的手,银质吊坠发出柔和的光芒。她能感觉到Zero的意识在融化,像春雪遇到阳光,那些扭曲的执念逐渐舒展,化作滋养数据树的养分。
当林夏走出祠堂时,阳光正穿透云层。数据树恢复了翠绿,枝桠间的水晶牌重新亮起,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洒满村庄。陈阿婆坐在田埂上,手里捧着碗热粥,见她过来,往碗里添了勺蜂蜜。
你父亲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老人眯眼笑,他说数据不是牢笼,是另一种形式的草原。
林夏望着远处的麦田,那些发光的麦穗在风里起伏,像片流动的海。她知道,d-73不会再出现在异常区列表里了——这里不再是被遗弃的电子心脏,而是真正活着的村庄,每个村民都能在数据与原型的边界上,自由地呼吸。
跃迁光茧升起时,小陆突然喊:队长!你背后!
林夏回头,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追着光蝶跑来,她的手里举着朵用代码折成的花。小女孩歪着头笑,眼睛里盛着整个春天的阳光。
姐姐下次再来呀!她把花塞进林夏手心,转身跑向人群。
光蝶在她头顶盘旋,翅膀折射出的虹光里,林夏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他站在数据树下,冲她挥了挥手,身影渐渐融入流动的代码里。
走了。大雷拍了拍她的肩。
林夏握紧手中的花,转身踏入光茧。身后的村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那些声音穿过虚实之界,像首永远唱不完的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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