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福源巷。
这条老旧的巷弄并没有因为白天的喧嚣而浮躁,反而在夜色中沉淀出一种特有的、充满酱油味的烟火气。
“一碗入魂”的灯箱准时亮起,像个守夜人。
陈默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围裙,站在汤桶前。
水蒸气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
白天那个让亿万富豪吃闭门羹的冷酷制表师下线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沉默寡言、专注于每一个动作的拉面师傅。
老贺蹲在门口,拿着手机刷短视频,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老板,神了!网上都在传,说有个神秘买家要买下咱们这条巷子。”
老贺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说是要开发成什么‘东方的格拉苏蒂’,还要保护原生态文化。你说这是不是冲着咱们店来的?我是不是要拆迁暴富了?”
陈默拿着长筷,在滚沸的水中搅动面条,神情专注。
“不知道。别做梦,端碗。”
声音平静,仿佛那条巷子的归属权跟他毫无关系,甚至不如锅里的面条重要。
“好嘞!梦醒了!”老贺麻利地起身。
门上的风铃响了,清脆悦耳。
“欢迎光临,几位?”老贺习惯性地喊了一嗓子。
进来的是一个老头。
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灰色呢子大衣,手里拄着根木头拐杖,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每根头发丝都透露着“讲究”二字。
他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先摘下了头顶的圆顶礼帽,放在胸口,对着店内的陈设微微鞠了一躬。
这动作太正式、太老派,直接把老贺整不会了,以为来了个走错片场的英国皇室管家。
“一位。”
老头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带着浓重的欧洲口音,像是刚嚼完一颗法式蜗牛。
他走到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动作缓慢而优雅,自带bGm。
没有看菜单,他的目光越过木质吧台,直直地落在陈默的手上。
陈默正在切叉烧。
刀刃切过肉块,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每一片的厚度,都精准得像是在切钻石,甚至都不用游标卡尺。
老头的眼神瞬间凝固。
他也是个手艺人,虽然领域不同,但那种对于“分寸”的掌控力,是通用的语言。
“一碗豚骨拉面。”
老头开口,“不要葱,面要硬一点,汤要最上面那一层,那是精华。”
行家啊!
老贺心里嘀咕:“这老外还挺懂行,看来是个吃货。”
陈默手里的动作顿了半秒,但也仅仅是半秒。
他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手里的刀,仿佛那是他的全世界。
“知道了。”
十分钟后。
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被放在了老头面前。
汤色浓白如玉,浮着点点金色的背脂油花,像是一幅微缩的油画。
叉烧铺在碗沿,溏心蛋切开,橙红色的蛋黄微微流淌,诱人犯罪。
老头没有动筷子。
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像是在品鉴一杯82年的拉菲,一脸陶醉。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放大镜的东西,熟练地卡在右眼眶上。
老贺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是……来做食品安全检测的?这年头吃面还得带显微镜?”
老头并没有检测大肠杆菌。
他透过寸镜,死死盯着面条的纹理,观察着汤面上油花的分布,眼神狂热。
“这是游丝的律动……”
老头突然用法语低声喃喃,声音颤抖,“这种卷曲度,这种韧性……mon dieu(我的上帝),他在煮面的时候,用的居然是调整摆轮游丝的手法!”
他猛地抬头,看向正在沥水的陈默。
眼神里不再是那种商业巨头的审视,而是一种遇到同类的狂热与感动,仿佛在这一刻,他和陈默实现了灵魂共振。
这碗面里,藏着1735机芯复活的源代码啊!
“让·克劳德先生。”
陈默的声音突然响起,冷淡地打断了老头的自我感动。
他背对着老头,正在擦拭案板,“吃面的时候如果不摘掉寸镜,热气会让你什么都看不见,最后变成个瞎子。”
老头——也就是江诗丹顿全球总裁,让·克劳德,浑身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这身衣服是在二手市场淘的,车停在三条街外,甚至连那个形影不离的保镖都被他扔在了酒店。
“您……您认识我?”让·克劳德摘下寸镜,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不认识。”
陈默转身,把抹布洗净,挂好,动作慢条斯理,“但我认识你手上的那枚戒指。”
让·克劳德下意识地捂住左手无名指。
那是一枚族徽戒指,虽然磨损严重,但那是杜波依斯家族曾经的盟友——克劳德家族的标志,也是荣耀。
“而且,”陈默指了指门口,“你的保镖虽然没进来,但他那种‘随时准备冲进来替你挡子弹’的站姿,挡住了我的招财猫,影响我做生意。”
让·克劳德尴尬地笑了笑,老脸通红。
他在日内瓦的会议桌上可以叱咤风云,决定全球奢侈品的走向,指点江山。
但在这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小面馆里,在这个年轻的拉面师傅面前,他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个学徒工。
“先吃面。”
陈默指了指那碗正在慢慢失去最佳口感的拉面,“面对食物的时候如果不专心,那是对它的亵渎。“
”就像你当年第一次组装机芯时,因为走神弹飞了那颗避震簧一样。”
轰!
让·克劳德如遭雷击,头皮发麻。
弹飞避震簧?
那是他十七岁当学徒时的黑历史,除了他死去的老师傅,这世上没人知道!
“您……您真的是……”让·克劳德嘴唇哆嗦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吃面。”陈默只有这两个字,言简意赅。
让·克劳德不敢再多话,甚至不敢呼吸太大声。
他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动作虔诚。
第一口汤入喉。
那种醇厚、温暖、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味道,瞬间击穿了他这些天来的焦虑防线。
这哪里是一碗面啊!
这是一记来自时光深处的抚摸。
就像汝拉山谷几百年不变的积雪,就像那些埋首在工作台前一坐就是一辈子的制表师,枯燥却伟大。
让·克劳德吃着吃着,眼眶红了,眼泪掉进了汤里。
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为了追求极致工艺而废寝忘食的少年。
而不是现在这个,为了股价、报表、收购案而焦头烂额、面目可憎的商人。
十分钟后,连汤都被喝得干干净净,碗底光亮如新。
让·克劳德放下碗,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仪式感拉满。
他站起身,走到吧台前。
没有提收购,没有提机芯,也没有提那张早已准备好的空白支票。
他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九十度那种。
“谢谢款待,大师。”
陈默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一共三十五块。扫码在墙上。”
让·克劳德一愣,随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好,这价格公道。”
他拿出手机,扫码,支付。
直到那个老头走出店门,消失在夜色中,一直憋着不敢说话的老贺才像活过来一样凑过来。
“老板,这老头谁啊?我看他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是不是失恋了?”
老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收款提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卧槽!个、十、百、千……三十五万?!”
“他是不是输错小数点了?老眼昏花了吗?这这这……我要不要追出去退钱?”
陈默看了一眼那个数字,表情波澜不惊,仿佛那只是个数字游戏。
“不用。”
他解下围裙,扔进脏衣篓,“那是学费。而且……”
陈默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只是个定金。接下来的一周,你会看到更多奇怪的老头来这里排队。”
“老贺,把门口的队伍护栏加固一下,最好换成铁的。”
“另外,”陈默顿了顿,“从明天起,拉面涨价。涨到四十五。”
“啊?为啥?”
“因为接下来给你端盘子的,可能是年薪千万的瑞士cEo。这昂贵的服务费,得算在面里,咱们不能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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