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在脚下裂开的瞬间，赤月的手仍压在凰云腕上。那抹渗入皮肤的紫光早已隐没，命锁却还在皮下微微震颤，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她没回头，只将脚步放慢半寸，耳尖捕捉着林间风掠过叶梢的轻响——太静了，连鸟鸣都断得蹊跷。
凰云指尖微动，袖中周天星盘无声旋转一圈，银芒在经脉内流转一息便止。她抬眸，目光扫过前方雾气缭绕的山道，轻轻颔首。
墨辰一步跨前，黑衣猎猎，肩背如弓，挡在二人身侧。他鼻翼微张，嗅了片刻，低声道：“有人用了‘天机引香’，藏得深，但味没散。”
话音未落，前方三丈外的雾中走出一人。青衫玉带，手中折扇轻摇，脸上笑意温润如春水。
“贺喜二位执钥者，破境而出，名动天地。”钱多多拱手，声音清朗，“小的等候多时了。”
赤月不动，血炎在掌心凝成一点暗红，不燃不爆，却压得空气沉了一分。她的视线钉在对方脚尖——那双靴底沾着北岭特有的灰晶砂，而这里距北岭三百里。
凰云上前半步，恰好与她并肩。她唇角微扬，语调平缓：“钱少主的消息，向来比飞剑还快。”
“哪里的话。”钱多多笑得坦然，“我只是守信之人。当日以血玉簪换残符，说好若二位出关，必备薄礼相迎。”他手腕一翻，三只玉瓶已托在掌心，瓶身剔透，内里丹药泛着温润灵光，“九转回元丹，疗伤固本，正好配得上二位刚承大运的身子。”
墨辰冷哼一声：“你怎知我们刚承传承？秘境出口无人通报。”
“这……”钱多多轻摇折扇，“天机阁的眼睛，从来不止长在人身上。”
赤月终于开口，声如刀锋刮过石面：“你来，不是为了送药。”
钱多多笑容不变，目光却悄然滑过二人交叠的身影——那命锁的微光仍在皮下流转，如同血脉相连的烙印。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光，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自然不只是送药。”他退后两步，将玉瓶置于路边石台，“也是来看看，传说中的‘双命同行’，究竟是何等气象。”他语气依旧和煦，“毕竟，能活着从‘祭’之试炼里走出来的人，万中无一。”
凰云伸手取瓶，动作从容。指尖触到玉壁的刹那，她眉心微跳——封蜡完整，灵气纯正，可那股香，却比寻常天机阁制式多了半缕腐意。
“钱少主的好意，我收了。”她将玉瓶收入储物戒，不启封，不查验，“只是我不懂，你为何笃定我们会走这条路？秘境七十二出口，归宗小径只是其一。”
钱多多轻笑：“因为你们不会选最热闹的路，也不会走最隐蔽的死径。执钥者之路，向来是直中取险，险中求稳。”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赤月肩头，“况且，那位肩伤未愈，左臂发力时经络滞涩，只能挑平坦山路。”
赤月瞳孔微缩。
她没露破绽。自出秘境后，她连呼吸节奏都刻意压制，更未施展任何功法。此人竟能仅凭步伐，看出旧伤牵动？
“观察入微。”凰云淡淡接话，“不过钱少主既然如此了解我们，想必也清楚——天机阁从不做亏本买卖。这几瓶丹药，代价是什么？”
“无价。”钱多多摇头，“这次，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人情？”赤月冷笑，“你从不做无利之事。”
“可有时，利不在当下。”他收起折扇，指尖轻点心口，“有些因果，种在十年前，发于今日，收于……未来。”他抬眼，目光竟有一瞬的深邃，“你们打开了不该开的门，也唤醒了不该醒的东西。我只是来确认——钥匙，还在正确的人手里。”
空气骤然凝滞。
墨辰周身鳞片微张，低吼在喉间滚动。凰云垂眸，指节在储物戒上轻轻一叩。赤月则缓缓抬起右手，焚寂虽未出鞘，剑意已如血刃悬空。
钱多多却笑了，笑意真诚得近乎温和：“别紧张。我只是个商人，只谈交易，不问生死。”他转身欲走，青衫飘入雾中，只余一句飘散之语——
“有些东西，一旦启动，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你们会再找我的，当你们发现——那紫气，不是信标，而是回响。”
身影消失在雾中，仿佛从未出现。
林间重归寂静。
墨辰盯着石台，低声道：“那药瓶封蜡里，有虚无边缘的气息。极淡，但确实存在。”
凰云不语，指尖抚过储物戒表面，像是在感知什么。
赤月终于松开紧绷的肩，声音低哑：“他不是来贺喜的。”
“他是来验货的。”凰云接道，眸光冷冽，“看我们是否真的成了‘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命锁再度微光一闪，如同心跳同步。
远处，宗门轮廓隐现山巅，晨雾渐散，山道蜿蜒向前。三人继续前行，步伐稳健，却各自心知——
风未止，只是换了方向。
那几瓶丹药静静躺在储物戒中，玉瓶温润，封蜡完好，唯有瓶底一道细微裂痕，无人察觉。裂隙深处，一点紫芒缓缓脉动，如同沉睡的心脏，开始第二次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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