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酒碗,火光映在桌案上晃动。军帐帘子被掀开一条缝,冷风钻进来,油灯的火苗偏了一下。
传令兵站在门口,低头说:“将军,军师请您立刻回帐,有紧急事。”
我没有起身。
外面还在喝酒,有人唱起了军谣,声音越来越大。我知道不能一直拖着,但也不想打断他们此刻的痛快。
我说:“让他等一会儿。”
传令兵没动。
我又说:“你先回去,告诉军师,我马上就到。”
他这才转身跑了。
我走出人群,脚步踩在校场的土道上。夜里雨停了,地面湿滑,鞋底沾着泥。经过医营时,看见几个伤兵靠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静,没人说话,都在等消息。
主帐灯火通明。我掀帘进去,军师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脸色比刚才更沉。
“这么急?”我问。
他抬头看我一眼,把文书递过来。“渤辽边境出事了。”
我接过一看,是斥候快报。三日前,一股黑甲骑兵穿过边境,烧了两个村子。村民逃出来几个,说是那些人用弯刀,穿的不是我军制式铠甲。
“有多少人?”
“三百到五百之间。”
“往哪去了?”
“向南,直奔雁门关方向。”
我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条路线。这条道不常走,山多林密,适合隐蔽行军。他们不从正面来,也不打旗号,像是不想让人知道。
“活口抓到了吗?”
“只一个猎户,其他都死了。他说那些人行动整齐,不像流寇。”
我点头。流寇不会列阵,也不会专挑夜里绕山路走。这些人是有目的的。
军师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布片。“这个是在先锋官遗物里找到的。之前没注意,今天整理时发现笔迹有问题。”
我接过布片。上面几行字已经发黄,边角烧焦了。第一句写着:
“渤海之患,不在边,而在内。”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你说笔迹有问题?”
“对。”军师拿出另一张纸,铺在桌上。“这是之前那份调度图上的修改痕迹。你看这两个‘调’字,写法一样,连下笔的角度都一致。”
我把两张纸并排摆好。确实一样。同一个右手写字的人,习惯不会变。
“北山客是谁?”
“查不到。没有这个名字的记录,也没有通信往来。”
“但能收到先锋官改过的命令?”
“说明他在军中有渠道,而且位置不低。”
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看着地图上的雁门关。那里现在守军不多,粮草也刚补了一半。如果这股黑甲军真要突袭,三天时间足够他们摸到城外。
“先锋官死了,可他的路还没断。”
军师低声说:“可能还有人在替他做事。”
我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些士兵。他们在火堆边唱歌,在角落讨论巡防路线,有人主动报名进讲武堂。我以为一切都在走上正轨,以为叛乱结束就是安定开始。
但现在看来,那只是一层皮。
底下还藏着东西。
“这份残片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下午。原本夹在一本旧账册里,没人注意到。”
“为什么现在才报?”
“因为直到今晚,我才确认笔迹匹配。之前以为只是普通废纸。”
我捏着布片的边缘。它很薄,一撕就破。但上面的字像钉子,一根根扎进脑子里。
“他们烧村是为了什么?”
“试探反应,或者制造混乱。”军师说,“也可能是在清路。让百姓逃散,后面的大队就能畅通无阻。”
“雁门关守将有没有传信?”
“没有。最近五天,所有加急军报都是正常的。”
“那就说明……对方有意避开明面联络。”
“正是如此。”
我站在原地没动。外面的歌声还在继续,但听起来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庆祝,倒像是掩盖什么的声响。
“你觉得他们会来?”
“已经在来了。”军师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从哪来,带多少人,有没有内应接应。”
我回头看他。
“你怀疑还有人没挖出来?”
“先锋官一个人翻不动那么大的盘子。改调度、调辎重、安排死士烧粮——这些事都需要人配合。他死了,但手还在。”
我想到那天审俘虏时的情形。很多人跪下就说实话,但也有些人一句话不说,直到押进囚营才开口。有个百夫长甚至主动求情,说自己是被逼的。我当时放了他一条生路,给了粥喝。
现在想来,也许那不是悔过,是拖延。
“讲武堂名单交上来了吗?”
“副将送来的,我看过一遍,没什么异常。”
“再查一次。尤其是最近半个月提拔的人。”
“我已经让人去核了。”
我点点头,目光落回地图。雁门关以北二十里有座废弃烽台,常年无人值守。如果我是带队的,就会让一部分人埋在那里,等主力过了关再点火为号。
“马上派两队轻骑,伪装成商旅,沿北线查探。不要惊动地方,也不要穿军服。”
“要不要带令符?”
“带假的。真令留在营中。”
“万一碰上敌军?”
“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看清人数和装备,就算完成任务。”
“是。”
“另外,通知医营,接下来几天,所有进出人员都要登记。伤兵换药由专人负责,不准私自交接。”
“明白。”
“最后,把那块布片封起来。除了你我,谁都不能看。”
军师把布片重新包好,放进铁盒,用火漆封了口。
“将军,”他顿了一下,“这次的事,和先锋官有关联,但又不止是他。我觉得……背后有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我没有回答。
我看向帐外。夜很深了,校场上的火堆快要熄灭,只剩一点红光。几个士兵还在练剑,影子在地上来回晃。
他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但我清楚一点——
胜利从来不是终点。
有时候,它只是风暴前的一段平静。
我拿起剑,拇指蹭过剑刃。一道细小的血线浮出来,滴在地图上,正好落在雁门关的位置。
军师看了一眼,没说话。
我把剑收回鞘里。
“你去安排吧。”
他转身要走。
我又叫住他。
“等等。”
他停下。
“从现在起,所有夜间巡逻加一倍。东谷、西洼、后山岩洞,每一处都要有人盯着。”
“是。”
“还有……让炊事营明天少做饭。省下三日口粮,悄悄运进地窖。”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您是说……准备闭营?”
我没有直接回答。
“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偷了后路。”
他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留在帐中。
灯芯爆了个火花。
我盯着地图,手指按在雁门关上,用力压着,像是要把那个点抠出来。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帐子里只剩下呼吸声。
和纸上墨迹未干的寒意。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剑振山河:我以谋略定乾坤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