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庙门外缓步走来。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双眼的黑色面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步履沉稳,如同山岳,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带着铁血与煞气的威压便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其他三人的杀气。
他的目光转向废墟中奄奄一息的苏浅宁,眼神深邃难明。
黑衣人看着王疤脸,对着身后黑影吩咐:“处理掉。”
“咔嚓!”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王疤脸彻底没了声息,至死,他都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荒庙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以及苏浅宁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
苏浅宁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挣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峙和瞬间的杀戮,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闪过。
她看不清那个后来出现的黑衣人的脸,但能感受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那种审视、探究,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黑衣人走到苏浅宁身前,蹲下身。月光照亮了他面具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深邃、锐利,如同寒夜中的孤星。
他的目光扫过她全身的伤口:肩头深可见骨的刀伤,左臂不自然扭曲的骨折,小腿被铁尺砸出的青紫肿胀,以及无数被木刺、瓦砾划破的细小伤口,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碎的血人。
“命真硬。”黑衣人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伸出手,探了探她颈侧的脉搏,脉搏微弱而急促,失血过多加上剧痛和脱力,已让她濒临休克。
“主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属下明明是只发了信号给了暗五,让他来治疗苏小姐的!”暗一疑惑着问道。
没错,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夜景洐。
“还不滚过来救人!?”
暗五蹲下身,手指在苏浅宁左肩那道被杀手短刃划开的伤口边缘轻轻抹了一下,指尖沾染了一丝暗绿色、几乎与血迹融为一体的粘稠液体。他凑近鼻端闻了闻,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鬼见愁?好狠的手段!”暗五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平的、非金非木的黑色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根细长的银针和几个小巧的瓷瓶。他取出一根银针,手法快得几乎看不清,闪电般刺入苏浅宁颈侧和胸口的几处穴位!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让苏浅宁濒临涣散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从被刺的穴位扩散开,强行吊住了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眩晕感稍减,剧痛却更加清晰地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忍着点。”夜景洐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暗五又拿起另一个瓷瓶,拔开木塞,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混合着奇异的草药气息弥漫开来。他毫不吝啬地将瓶中粘稠的、深褐色的药液倒在苏浅宁肩头和左臂最严重的伤口上!
“呃啊——!”剧痛让苏浅宁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是阎王愁,能驱箭毒,封血脉,但滋味不好受。”暗五平静地解释着,又从废墟中找来相对笔直的木条和布条处理了苏浅宁左臂的骨折进行了简陋的固定。
做完这一切,苏浅宁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嘴唇咬出了深深的血印,意识在剧痛的折磨下再次模糊。
夜景洐沉声道:“备车!送她离开,清理痕迹。”
“是!”暗一低沉的回应。
很快,一辆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的简陋马车被悄无声息地赶到了荒庙废墟外。拉车的马匹同样神骏异常,蹄子上似乎包裹了软布,落地无声。
夜景洐动作极其轻柔地将苏浅宁抱起,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铺着厚厚干草的车厢里。马车在夜色中悄然启动,行驶得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苏浅宁在剧痛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意识陷入一种半昏迷的混沌状态。
破碎的记忆如同沸腾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刑场上夜景洐冰冷的眼神,木枷沉重的触感,鬼头刀的寒光,密信纸张的纹理,蛆虫蠕动的白色身影,王疤脸狰狞的刀疤,杀手冰冷的短刃,巨大梁木砸落的轰鸣,最后定格在生母那张温柔却带着一丝忧郁的苍白脸庞上。
“宁宁,我的孩子...要...活下去...” 记忆中,母亲临死前紧紧抓着她,眼神充满了不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担忧。她咳出的黑血沾染了苏浅宁幼小的手,带着一种奇特的、微甜的气息。
微甜的气息?黑血?苏浅宁混沌的意识中,属于现代法医的敏锐神经猛地一跳!那不是正常的咳血!那种微甜的气味是苦杏仁味的前调!中毒?!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记忆的迷雾!母亲她不是病死的!被人毒杀的!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苏浅宁的躯体里奔涌!她猛地挣扎起来,想要呐喊,想要质问!
夜景洐显然察觉到了苏浅宁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异动。他迅速俯身,一只带着薄茧、沉稳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苏浅宁没有受伤的右肩,一股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内力瞬间涌入,强行压制了她体内狂暴的气血翻腾。
苏浅宁被他强行压制,无法动弹,只能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恨意,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滑落。
夜景洐看着苏浅宁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和悲愤,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他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另一个更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扁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没有药,只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洗得发白、边缘却带着几点暗褐色陈旧血迹的素色棉帕。他将棉帕塞进苏浅宁右手手心,声音低沉而快速:“拿好!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保你在寒州活下去!”
苏浅宁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棉帕,棉帕入手微沉,里面似乎包裹着硬物。
马车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猎户小屋,苏浅宁被抱进屋内一张铺着干草的破床上。夜景洐检查了她的伤势,又找暗五拿了一小瓶气味刺鼻的黑色药汁给她喂下。
那药汁下肚,一股强烈的困倦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和剧痛。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只模糊地听到几句对话。
“主子,她毒已解,外伤无性命之忧,但内腑震荡,左臂需静养至少三月。”
“给她留下三日干粮和清水,并清除我们的痕迹。”
“是,主子!那您?”
“北狄异动,我必须去一趟大营。若她能活着到寒州......”对话声越来越听不见,脚步声也渐渐远去,黑暗彻底吞没了苏浅宁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苏浅宁在干渴和寒冷中苏醒过来,全身的剧痛依旧,但那种致命的眩晕感和麻痹感已经消退了许多。左臂被简单固定着,传来阵阵钝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还算干净的干草上,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水囊和几块硬邦邦的干粮。
小屋里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从破窗透进来的光线中飞舞。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右手。
那块染血的旧帕,依旧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棉帕,棉帕的内层,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北疆寒州,落鹰峡西,三株红柳下。”
而在棉帕的中心,包裹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几颗干瘪发黑、毫不起眼、散发着微弱辛辣气息的植物种子。另一样,则是一张折叠得极小、薄如蝉翼的皮质地图残片!还有几个奇怪的、如同星象般的标记点!
那几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呢?为何为首的黑衣人给她一种熟悉感?苏浅宁低头看了看棉帕上那几点陈旧的血迹,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变得无比锐利和清明。
寒州...她紧紧攥住棉帕和里面的东西,仿佛攥住了唯一的生机。
自身的污名,寒州的流放,现在加上记忆中母亲的血仇,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
她艰难地挪到水囊边,小口地啜饮清水,干裂的喉咙得到滋润,思维也清晰起来,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离开这里。
危险和麻烦可能再次找上门来,她拿起一块干粮,用尽力气啃咬着,目光透过破窗,望向北方那连绵起伏、颜色深沉的群山轮廓。
寒州,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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