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战事虽然结束了,但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光是清点战场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这方面林曌交由张诚去处理,此人做事很细心,从开始在长安城中收拢残兵,拉起更多人手,整个过程并无大错。
所以林曌并没有安排他率人冲杀,一直都在长安城中处理杂事,比如接应那些百姓入城,还有后续对战场的支援。
好半晌,林曌等来了战场上的具体数据。
张诚躬身一礼,双手捧着一卷布帛,这才道:“殿下,此战我方共出动人手五千三百余人,其中赵、王二位各自率领三百余骑,战损超四成,后有我率领的步卒加入战场,合计战死六百三十七人,其中多为骑兵,另有重伤六百余人,轻伤者过千……”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与血腥是避不开的,这些白日里才从城中拉起来的人手,现在就有四百多人葬身战场,另外重伤与轻伤之人合计快有两千之数,也说明了战场之残酷。
好在大半日的时间,张诚依照林曌的命令,一直在长安城中收拢人手。
加之有长安城的府库还有柔然人在城中遗留,倒是能有效武装人手,哪怕这些人并非真正的直接战兵,但青壮之身,只需一场残酷战斗,便能蜕变成真正的锐士。
“此次我军斩获颇丰,共毙敌七千余,其中敌骑超三千之数,步卒也有四千余,截获金银财宝无算,另外还从柔然大营中解救百姓近千人……”
张诚说的很详细,可谓面面俱到,但是对那两千多柔然俘虏,却是只字不提,就仿佛从未知晓一般。
林曌自然知晓其用意,为尊者讳而已,但她并不在乎,只是接过布帛稍稍端详,这才颔首。
“本宫已知晓,你做的不错。”
张诚赶忙行礼:“末将不敢居功。”
林曌也不在乎他的想法,直接道:“还是那句话,阵亡者,抚恤加倍,重伤者妥善救治,轻伤者让他们好生修养。这些事我就交由你处理,能否完成?”
她只要一个结果,过程如何她并不在乎。
“喏,末将定当用心用事。”
“好,且去做事吧。”
张诚下去后,中军大帐中就只剩下林曌一人,她的亲兵都被安排下去帮着清理战场和琐事了。
走出大帐,外界是糟乱一片,虽然乱,却并非无序,每个人的面上都喜气洋洋的,一场大胜仗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殿下。”
有兵卒见到林曌,赶忙行礼。
林曌只是点头,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是路过时声音清冷的道了一句辛苦。
这下,那兵卒立时就涨红了脸。
那兵卒见公主殿下竟对自己道辛苦,激动得浑身一颤,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激动:“小人……小人不辛苦,愿为殿下效死!”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不少正在忙碌的兵卒和民夫都看了过来,眼神中是同样的激动,一个个也赶忙单膝跪地。
林曌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清冷:“本宫知晓了。都起来吧,去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喏!!”
那兵卒如同打了鸡血般,轰然应诺,站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
林曌并非刻意吝啬笑容,也非天性冷漠。
她深知御下之道,尤其是在这乱世初起,需以武立威的时刻。
她身为女子,若过于亲和,难免会让人轻视,平白削弱那份凭借血腥杀戮建立起来的绝对权威。
携大胜之威,辅以公正的赏罚和恰到好处的体恤,便足以牢牢抓住这些士卒的心。
恩威并施,方是王道。
此刻,她更需要的是“威”,是那种令人敬畏,不敢直视的凛然气势。
带着这种清醒的认知,她继续在逐渐规整起来的营地里巡视。
她来到了临时划出的阵亡将士停放处。
数百具遗体被整齐地排列着,覆盖着白布,大多是临时找来的素布或麻布,场面肃穆而悲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林曌沉默地走过一排排遗体,玄甲的甲叶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摩擦声。
她停下脚步,对负责此处的军官吩咐道:“尽力将阵亡将士的名录整理出来,籍贯、家眷,都要查明。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身后事,不可马虎。”
“末将明白!”
军官肃然应命。
随后,她转向了伤兵营。
这里的气氛更为压抑,痛苦的呻吟声、草药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被从城中征召来的医者和民夫穿梭其间,忙碌不已。
林曌的到来,让伤兵营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伤兵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被她抬手制止。
她走到一个腹部裹着厚厚纱布,脸色苍白的年轻士兵面前,看了看他那条虽然被包扎好,但明显已经残废的左腿。
那士兵认出林曌,激动得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林曌的目光在他残腿上一扫而过,随即看向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所有伤兵的耳中:“好生养着,凡因战伤残者,日后本宫自有安排,尔等放心。”
她又看向其他伤兵,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痛苦、或麻木、或隐含期盼的脸。
“轻伤者,用心救治,早日康复,本宫还需要你们继续效力。”
依旧是那清冷的语调,没有过多的温和,但那句“自有安排”和“需要你们”,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诸多伤兵心中大定。
公主殿下记得他们,没有抛弃他们!
这个年代的环境就是如此,贼配军不是说说而已,很多军卒伤残,往往下场凄惨。
林曌的承诺,显然是能够安抚人心的。
“谢殿下!”
“殿下恩德!”
零散的感谢声响起,带着感激。
林曌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伤兵营。
她不需要说太多,实际行动远比空洞的承诺更有力。
……
与此同时,距离血腥战场北方约三四十里的一处荒凉土坡下。
一队约莫三百余骑的柔然轻骑正人困马乏地瘫倒在地,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
他们人人带伤,甲胄残破,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疲惫。
这正是由阿勒坦率领的,护送着乌勒阿塔尸体逃出来的本部亲卫,以及沿途收拢的一些溃兵。
一名斥候从马背上滚落,踉跄着跑到阿勒坦面前,气喘吁吁地汇报:“后方……后方已无追兵踪影,我们……暂时安全了。”
阿勒坦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他靠着土坡坐下,抓起水囊猛灌了几口,温热的液体却无法融化他心中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南方那片他们刚刚逃离出来,仿佛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战场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心有余悸。
乌勒阿塔的尸体被安置在一旁,用一块脏污的毛毯盖着,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败。
亲卫统领,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走到阿勒坦身边,声音沙哑而愤懑:“阿勒坦大人,难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他是乌勒阿塔最忠诚的鹰犬,此刻首领战死,部族精锐损失殆尽,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和仇恨。
阿勒坦放下水囊,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声音充满了无力:“不然呢?杜那,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再看看我们身后的方向……这次,我们真特部,是彻底栽了。不止是败了,连乌勒阿塔大哥都……”
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惨痛,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杜那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壁上,激起一片尘土,他低吼道:“都怪那个女人!那个景人的公主!若非是她,我们怎会……日后若有机会,我杜那一定要亲手砍下她的头,为乌勒阿塔首领报仇!”
他的话语激起了周围一些亲卫的共鸣,纷纷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和咒骂。
阿勒坦却沉默了。
他抬起头,望着黑暗的夜空,半晌,才用一种带着疲惫和后怕的语气说道:“报仇?杜那,收起这个念头吧。”
他看向南方,眼神复杂,有恐惧,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那个女人……她不是人,是上天降下的灾星,是专门来惩罚我们真特部的。”
阿勒坦的声音很低,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勇力,那样的杀性。在她面前,我们最勇猛的战士,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他回想起昨夜那金甲红披的身影,在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杀人如割草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想要对付那样的人杰……太难了。这次我们能逃出来,已经是长生天庇佑。日后……但凡听到她的消息,我们最好……绕着她走。”
他的话语中,那股草原勇士的悍勇之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打垮了脊梁的颓丧和恐惧。
今夜的经历,已经如同噩梦般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里,再也无法磨灭。
杜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阿勒坦那灰败的脸色和眼中未散的惊惧,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不甘的闷哼。
阿勒坦不再多言,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片埋葬了他兄长和部族希望的南方土地,仿佛要将那个恐怖的身影从视线里彻底驱散。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仓皇:“上马!继续走!这里还不安全!”
残存的柔然骑兵们挣扎着爬上马背,跟着他们的新首领,如同惊弓之鸟般,朝着草原深处,更加仓皇地逃窜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荒原和逐渐消散的烟尘。
林曌的威名与恐怖,必然会随着这些溃兵的逃亡,如同草原上的风一般,迅速传遍草原。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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