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旬接收到允准的信号，自顾自起身：“臣昨夜误打误撞，目击了苍术袭击李斯年的全过程。既无法还原她的作案手段，不妨从结果倒推。”
“她并没有对李斯年造成实质性伤害。黑夜本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但她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留下了一颗万众瞩目、疑点重重的头颅，像是故意引导臣等去查什么似的。”
风相旬强自忽视手腕的刺痛：“所以同伙熄灯的目的就清晰了——掩护苍术绑架李斯年的行动，自己释放头颅，最后一起遁入黑夜，消失无踪。”
“重点就落在了那颗来路不明的头颅上，既然要足够引人注目，就要挑选合适的对象。于是他们就选中了刚刚应召回京的宁王殿下。”风相旬朗目含光，双眼粲然有神，“敢问宁王殿下，您是如何绕路至听雨轩的？这路上，是否受到过谁的指引？”
安之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勾出一纸信笺：“昨夜本王甫一入京，于驿馆中接到一封血书。来信者自称乃本王昔日帐下一名亲卫，为救本王而战死沙场，他唯一的孤女竟被奸人所拐，卖入京师风月之地。恳请本王出手搭救一二。”
“言辞恳切，字字泣血。不管是真是假，本王都愿亲身查探一番。”
风相旬眼底浮现一分了然：“不出所料。听雨轩大张旗鼓地宣传，就是为了汇聚尽可能多的人群。在无数人的共同见证下，遐迩闻名的纨绔子弟、触目惊心的不完整遗体，再加上身居要职的威信代表，这案，不查也得查了。”
“风舍人的意思是……大庭广众之下出现的一桩凶案，无人能忽视，无人能掩盖，无人能一手遮天，强压公论。这是在逼朝廷必须彻查到底啊。”安之来了兴致，语调愈发柔和，“你是暗讽朝廷中有人欺上瞒下，独揽大权？”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通事舍人身处中枢，言行与太子深度绑定。若他这番言行被解读为“东宫授意”，极易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弹劾太子“纵容属官”、“结党谤上”。
风相旬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眸子微微眯起，正欲言明，太子却率先开口。
“宁王说笑了，不过是些少年人不成熟的想法，锐气有余，经验不足。在您这样的肱股之臣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徒增笑耳。但孤听着，倒也能时常警醒自己。更多的，还需王叔日后多加提点。”
安之听完太子的回护之词，脸上非但不见半分愠怒，反而轻笑一声：“殿下所言，字字珠玑。只是本王还有一事不明，望殿下能给予解答。”
“方才听风舍人所说，他是误打误撞才前往听雨轩，敢问，是要多昏沉恍惚才能正好闯入青楼？”安之姿态无比真诚，仿佛真的好奇这个问题许久了，“莫不是和本王一样，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风相旬的右手快被电得失去知觉，在安之提出问题后，更是变本加厉，电流大到像是要把他变成电击小子。
「奇袭——宁王发起争锋，责问你为何去往听雨轩，你选择：」
「如实禀告。钱袋被偷，追贼误入（心计-10，威望-20。触发称号：弱不禁风）」
「瞒天过海。好友组局，欣赏美人（心计+10，太子好感-100。触发称号：狐朋狗友）」
「其他。（自由发挥：100积分解锁，获得属性随机）」
风相旬咬咬舌尖，面朝暖阁右侧的屏风，破釜沉舟道：“是兰贵妃让臣去的！”
兰听晚：“？”
冤枉人！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风相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娘娘日前清查内库，发现先帝在位时一套极珍爱的乐谱有所遗缺。经多方查证，得知其流落至听雨轩之中，故托臣前往交涉，以重金购回。”
语毕，殿内众人齐刷刷将视线锁定在兰听晚身上，神色各异。
兰听晚蹙起眉，这屏风真能隔绝视线吗？
虽知屏风只能阻挡身形，影子和衣料窸窣的声音无法完全掩盖，但这几个人是不是太过敏锐了？
正值他犹豫要不要先行离开之际，陆南驰忽地开口：“是这样吗，爱妃？”
兰听晚：“……”
瞬间的安静，方才还偶尔响起的杯盏碰撞声没了踪影，连侍立的宫人都屏住了气，衬得乐淳向兰听晚暗示的气音格外刺耳。
兰听晚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怪不得从落座起乐淳就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兰听晚还以为他又在引自己上钩。原来是为了提醒自己——坐错位置了！是左侧的屏风！
乐淳、风相旬、陆南驰……
你们三个好样的，给他等着。
兰听晚闭眼屏息两秒，牵出一个甜笑：“陛下圣鉴，确有此事。臣妾知此举略显逾矩，然一切皆为保全先帝遗物。若有不妥之处，请陛下只责罚臣妾一人，风舍人只是奉命行事。”
“原也出自好心，东西既完好无损地寻回来了，便是大功一件。”陆南驰轻描淡写揭过此事，“往后这等繁琐之事交给下头的人操心便是。”
“至于风相旬……”
兰听晚笑得格外明媚：“陛下圣明。风舍人先前称能勘破听雨轩息烛一案，不妨予其将功折罪的机会。若半日之内未有头绪，再治其罪，如何？”
“准了。”
风相旬人麻了，他做好了自己招惹兰听晚就会被报复的准备，但没想到这报复来的这么快。
时间耽搁得够久了，陆南驰抬手虚招，不容置喙地下达处罚：“尚宝司少卿李斯年，恃父权势，狎妓滋事，扰乱治安。着即革去官职，送交刑部，笞五十，发配至京营为一小卒，效力赎罪。其余涉案官员共二十三人，一律罚俸两年，官降一级，留任察看。”
安之一点既透，主动请罪：“臣行为失检，无地自容。恳请陛下准臣上交镇北将军兵符、印信，卸去一切军职。”
“事出有因，情非得已。朕准了。”陆南驰语气十分无奈，面上却无一丝波动，“宁王深明大义，军中之事，日后还需借助爱卿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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