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将葡萄架染成一片金黄。父亲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望着天边渐沉的落日,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周日的傍晚总是带着淡淡的离愁,明天安安就要回城里上学了。
姥爷,你看我叠的衣服整齐吗?安安抱着叠好的小裙子跑过来,脸上带着即将离家的不舍。
父亲接过裙子,仔细抚平上面的褶皱:我们安安真能干,都会自己收拾行李了。
碧华端着刚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她将果盘放在石桌上,挑了一块最甜的递给父亲:爸,尝尝这瓜,是隔壁王婶刚送来的,说是她儿子从新疆带回来的哈密瓜。
父亲接过瓜,却没有立即吃,而是望着女儿说:华啊,明天安安上学,我和你一起回城里住几天。他顿了顿,补充道:老房子空着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看。
这话说得平常,但碧华却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深意。她知道,父亲是舍不得她们娘俩单独回去,又不好意思直说。
好啊爸,碧华温柔地应着,正好您也回去看看老邻居。李叔前天还打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去下棋呢。
安安一听姥爷要一起回去,立刻开心地扑到父亲怀里:太好了!姥爷可以送我上学了!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夏末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蟋蟀在草丛里鸣叫。碧华细心地为父亲披上一件薄外套,又给安安涂上防蚊水。
爸,您回去想住几天?碧华一边泡茶一边问。
父亲沉吟片刻:住个三五天吧。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一除,再看看有没有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
其实他心里的算盘是:先回去住几天,要是碧华和安安习惯了他不在身边,他就继续在城里住;要是她们还需要他,他就再回来。
姥爷,你可以教我下象棋吗?安安靠在姥爷膝头,我们班小雨说她爷爷教她下棋,可厉害了。
“好啊,父亲慈爱地摸摸孙女的头,姥爷那副象牙棋子还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明天就找出来教你。
碧华看着这一老一小,心里既温暖又酸楚。她知道,父亲年纪大了,越来越需要家人的陪伴,可又总怕给子女添麻烦。
周一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碧华就起床开始准备。她先给父亲熬了健脾养胃的小米粥,又蒸了安安爱吃的豆沙包。接着开始收拾行李,把父亲的降压药、养生茶都仔细打包好。
六点钟,父亲准时起床,发现女儿已经忙活了一个小时,不禁心疼地说:起这么早干什么?我又不是客人,还用这么客气。
爸,您坐着歇会,粥马上就好。碧华笑着把父亲按在椅子上,安安还在睡,让她多睡会儿,七点再叫她。
谁知话音刚落,安安就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了:我醒了!我要帮妈妈做饭!
看着孙女睡眼惺忪却强打精神的小模样,父亲心里暖暖的。他想起碧华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困得不行,还要硬撑着帮他干活。
早饭桌上,碧华不停地给父亲夹菜:爸,这个酱瓜是李婶自己腌的,不太咸,您尝尝。
姥爷,豆沙包是我和妈妈昨天一起包的!安安献宝似的说。
父亲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哭笑不得:你们这是要把我喂成胖子啊。
早饭后,王强已经把车开到院门口。碧华细心地检查门窗是否关好,水电是否关闭。安安则拉着姥爷的手,在小院里转来转去。
姥爷,我们给花花浇完水再走好不好?
姥爷,小麻雀的食盆里再加点米吧?
姥爷,我们跟小鸡说再见吧...
父亲耐心地陪着孙女完成每一个告别仪式。他知道,对孩子来说,这个小院不只是住的地方,更是充满了回忆的乐园。
碧华检查完毕,看着父亲和女儿在菜地旁说话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拿出手机,悄悄拍下这温馨的一幕。
爸,都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碧华提起父亲的行李包。
父亲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个把月的小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他和孙女的美好回忆,突然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车子在乡间小路上平稳行驶。安安兴奋地指着窗外的风景给姥爷看:姥爷你看,那是我们放风筝的地方!
姥爷快看,大白鹅!
姥爷,那边有牛宝宝!
父亲笑着应和,心里却在想着回城后的安排。首先要把老房子彻底打扫一遍,然后去看看老邻居,再去菜市场买些菜...
爸,回去后您别急着干活,碧华仿佛看穿了父亲的心思,先休息两天,等适应了再说。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嘴上应着,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
车子驶过集市时,碧华特意让王强停车,去买了几样父亲爱吃的点心和熟食。父亲嘴上说着不用破费,眼里却满是笑。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几年没回来,小区变化很大,新铺了柏油路,增加了健身器材,还种了不少花草。
变化真大啊。父亲感慨道。
门卫老陈看见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张叔回来啦!好久不见!
回来住几天。父亲笑着回应。
推开熟悉的房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个把月没人住,但房间依旧整洁,这是碧华上次离开前特意打扫的。
姥爷,你的象棋放在哪里?安安一进门就问。
在书房第二个抽屉里。父亲说着,突然有些恍惚,仿佛这几个月的乡村生活只是一场梦。
碧华放下行李就开始忙碌:开窗通风、擦桌子、烧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父亲突然觉得,有女儿在身边,哪里都是家。
刚安顿下来,门铃就响了。对门的李婶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饺子站在门口:听说老张回来了,尝尝我包的饺子!
紧接着,楼下的王奶奶送来了自己种的青菜,楼上的刘阿姨送来了新摘的葡萄...不一会儿,客厅的桌子上就摆满了邻居们送来的各种食物。
父亲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在城里住了几十年,和邻居们的感情早已亲如家人。
老张,明天来下棋啊!李叔在门口喊话,我新研究了一招,保证杀得你片甲不留!
吹牛!明天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父亲笑着回应。
看着父亲和邻居们熟络地聊天,碧华放心了不少。她原本还担心父亲回来会寂寞,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傍晚,碧华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都是父亲爱吃的菜。饭桌上,父亲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不停地给孙女讲小区里的趣事。
姥爷,明天你可以送我去上学吗?安安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父亲一口答应,姥爷还要去菜市场买菜,给你做糖醋排骨!
碧华看着兴高采烈的父亲,突然明白了他执意要回来的原因——在这里,父亲不仅能找到自己的生活,还能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觉。
晚饭后,父亲果然找出那副象牙象棋,开始教安安下棋。看着一老一小认真对弈的模样,碧华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知道,这就是父亲想要的生活:有自己的空间,又能随时见到家人;有熟悉的社交圈,又能享受天伦之乐。
睡前,碧华来到父亲房间,帮他铺好床铺,检查空调温度是否合适。
爸,您要是住着习惯,就多住段时间。要是不习惯,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接您回去。
父亲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但碧华知道,父亲这次可能会住得久一些。今天看到他和小区的老朋友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是很想念这里的生活。
周末我们就回来看您,碧华说,安安还要跟您学下棋呢。
好,好。父亲笑着应道。
回到房间,碧华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好的孝顺,是让父母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生活。既不过度保护,也不放任不管,在需要时出现,在适当处放手。
月光如水,洒在安静的小区里。父亲站在窗前,望着熟悉的夜景,心里充满平静。回到熟悉的环境,见到老朋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但同时,他也开始想念乡下的生活:清晨的鸟鸣,带着露水的蔬菜,还有和孙女一起放风筝的麦田...
也许,这就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在城市和乡村之间找到平衡,在熟悉和新鲜之间自由切换。重要的是,无论在哪里,家人的心都紧紧相连。
隔壁房间,碧华也在想着同样的事。她知道,对父亲来说,有选择的权利,有来回的自由,才是晚年最大的幸福。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无论父亲选择在哪里生活,家人之间的爱与牵挂永远不会改变。这份亲情,就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永远指引着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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