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天狼烟急,孤城危悬似累卵。
五千铁骑压境来,一人可抵百万师?
囚室忽闻金柝响,玄甲无声立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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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腐烂的尸体,歪倒在墙角。
那双死不瞑目的、凝固着极致恐惧的浑浊眼睛,依旧“望”着高窗。
月圆……见血……回不来……
嘶哑的警告,如同毒蛇,缠绕在罗成的心头,越收越紧。
石室内,霉味和腐臭混合,令人作呕。从铁窗透入的光线,缓慢移动,由晨间的清冷,逐渐变为午后的昏黄。
罗成靠坐在门边,一动不动。
像一头蛰伏的、受伤的幼兽。
掌心那片玄甲碎片,已被体温焐热,但边缘依旧锋利,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在计算,在等待。下一次月圆,还有七天。
七天之内,他必须离开这囚笼。
父亲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门外值守的侍卫,如同铁铸的傀儡,连一丝多余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呜————
一声悠长、苍凉、带着金属震颤感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猛地从遥远的方向传来,穿透高墙,穿透铁窗,狠狠扎进石室!
是城头的示警号角!
罗成猛地抬头,身体瞬间绷直!
紧接着——
咚!咚!咚!
沉重的、急促的战鼓声,如同雷鸣,一声接着一声,从城墙方向滚滚而来!鼓点密集,带着显而易见的急促和……一丝慌乱!
敌袭!
几乎是同时。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隐约传来!连石室的地面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是投石机!巨石砸在城墙上的声音!
呜——呜——呜——
号角声变得短促而尖锐,一声紧似一声!那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城墙上,开始传来隐约的、如同潮水般的喊杀声!兵器碰撞的锐响,士兵临死前的惨嚎,战马的嘶鸣……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战争!
大规模的攻城战,爆发了!
罗成猛地扑到铁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木板上。
门外,原本死寂的走廊,瞬间被纷乱的脚步声打破!
“快!快上城!南门!突厥狗上来了!”
“弓箭手!弓箭手压住垛口!”
“滚油!滚油准备好了没有?!”
“妈的!人不够!西墙段告急!”
侍卫的怒吼,传令兵嘶哑的叫喊,器械拖动的摩擦声……混乱,急促,透着一股大厦将倾般的恐慌。
他甚至能听到,远处城墙方向,传来突厥人特有的、如同狼嚎般的冲锋呼啸!
来了!
突厥人真的来了!而且攻势如此猛烈!
幽州城的兵力,他大致清楚。父亲罗艺麾下虽是将,但连年征战,边军损耗极大,又要分兵驻守各处关隘,真正能第一时间投入守城的,绝不会超过三千!
而听这动静,攻城的突厥兵力,恐怕数倍于此!
危在旦夕!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秤砣,坠在罗成的心头。
父亲……会怎么做?
他还能怎么办?
除非……
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罗成的脑海——
燕云十八骑!
那支只在月圆之夜出现,如同幽冥使者般的鬼骑!
那支……能够瞬间让一支百人队蒸发,只留下泼天血海的……杀戮机器!
父亲会动用他们吗?
就在今夜?今夜……并非月圆!
如果他们出动,不见血?可能吗?
“月圆……不能见血……”老兵临死前的嘶吼,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如果不在月圆之夜动用他们,见了血……会发生什么?
地狱的门……会开吗?
无数的疑问,混杂着对城池安危的焦虑,对兄长命运的担忧,以及对那未知恐怖的惊悸,在他胸中翻江倒海。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进掌心。
无能为力。
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同井底之蛙,只能听着外面世界的崩塌,听着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就在这时——
门外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骤然一静!
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取代了之前的喧嚣。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连远处城墙上的喊杀声,似乎都微弱了一瞬。
怎么了?
罗成屏住呼吸,将耳朵更紧地贴在门上。
他听到了。
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脚步声。
不是士兵奔跑的杂乱,不是将领巡视的沉稳。
那脚步声,整齐划一,沉重,冰冷。每一步,都仿佛精确测量过,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死寂。
咚……咚……咚……
如同缓慢敲响的丧钟。
这脚步声……他听过!
就在昨夜,在总管府内,那支玄甲鬼骑出城之时!
是他们!
他们来了!就在这走廊之外!
父亲……终究还是动用了他们!在这并非月圆之夜!
罗成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听到门外,那两名原本如同石雕般的侍卫,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那冰冷的、整齐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寂静。
令人窒息的寂静。
罗成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带着浓郁死寂和铁锈气息的压迫感,穿透厚重的铁门,弥漫进来。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低了几度。
他们……停在……我的门外?
为什么?
难道……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
不等他细想。
“哐当!”
一声巨响!
是铁锁被暴力砸开的声音!
紧接着——
“吱呀——”
沉重包铁的木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门外走廊上火把跳动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挤进昏暗的石室,在地面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光影。
光影中,首先映入罗成剧烈收缩的瞳孔的,是两点……深邃的、凝固的猩红。
然后,是一个高大、覆盖着狰狞玄甲、戴着厉鬼面罩的……身影。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投下巨大的、令人绝望的阴影。
那两点猩红的目光,穿透面罩,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精准地锁定在罗成脸上。
是他!
昨夜在迷雾中,腰间佩戴着兄长玉佩的那个鬼骑!
他……来找我?
罗成的身体僵硬如铁,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他看着那鬼骑。
鬼骑也“看”着他。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然后,那鬼骑,对着罗成,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覆盖着玄甲的手臂。
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冰冷。僵硬。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罗成瞳孔地震,大脑一片空白。
跟他走?
去哪里?
城墙?战场?
去见……父亲?
还是……去往那无尽的血色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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