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要教刘莉修设备的事,没两天就在车间传开了。老师傅们凑在一块儿嘀咕:“老王这是要把压箱底的本事传出去啊?”也有人不看好:“一个女娃子,能拎动维修扳手就不错了,还想修磨床?”
王师傅不管这些闲话。第二天一上班,就把刘莉带到车间最里头那台蒙着防尘布的机器前——是台旧m131w万能外圆磨床,因为精度老出问题,停了快半个月了。
“知道为啥选它不?”王师傅掀开防尘布,露出磨床锈迹斑斑的外壳,“这玩意儿是车间里最金贵也最娇气的。把它弄明白了,别的机器都是小菜。”
刘莉盯着磨床复杂的结构,心里又紧张又有点期待。跟车床比,磨床的零件更细,要求也更严——主轴转得稳不稳、砂轮走得直不直,差一丝都不行。
王师傅的教法还是老样子,不绕弯子。他递过来一本比砖头还厚的说明书,外加一套亮闪闪的维修工具:“先拆了。”
“拆……拆开?”刘莉捏着扳手,有点发怵——这台磨床值不少钱,万一拆了装不回去,可咋整?
“不敢?”王师傅挑了挑眉。
刘莉咬咬牙,接过工具:“敢!”
拆机器比她想的难多了。有些螺丝锈得死死的,拧都拧不动;有些小零件藏在犄角旮旯里,稍不注意就可能弄丢。王师傅不伸手帮她,只在旁边看着,实在卡壳了才提点一句:“拿煤油泡会儿再拧”“拆主轴前先拿百分表打跳动,记下来”。
刘莉的手小,平时开车床换刀总觉得不方便,这会儿倒成了优势——她能把手指伸进窄缝里,轻松拧下藏在深处的小螺丝。
第一天下来,磨床的主轴箱被拆得七零八落,零件摆了满满一工作台。刘莉按拆的顺序给每个零件贴了标签,笔记本上画满了草图,哪个螺丝装在哪儿、哪个齿轮跟哪个咬合,记得清清楚楚。
“明天接着来。”王师傅扫了眼她的工作台,没多评价,只丢下一句话。
之后的日子,刘莉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车零件,保证完成生产任务;晚上就泡在磨床边,拆零件、看图纸、记笔记。有时傅景宸下班过来,总能看见她满手油污,趴在图纸上琢磨,面前的搪瓷缸里,茶水早凉透了。
“要不要帮忙?”傅景宸递过干净棉纱。
刘莉摇摇头,眼睛还盯着图纸:“师傅说,得自己动手才记得牢。”
拆到第五天,整台磨床终于被拆成了零件堆。刘莉看着满地的零件,心里反倒踏实了——拆的过程中,她慢慢摸清了每个零件的用处,书本上那些枯燥的原理,突然就变得鲜活起来。
接下来是组装,比拆难多了。王师傅说得没错:“拆坏了能换,装错了精度就全没了。”刘莉不敢怠慢,装轴承套时,按师傅说的用煤油加热到八十度,刚好套进去;调齿轮间隙时,拿塞尺一点点量,直到间隙刚好卡在0.02毫米。
最费劲儿的是调主轴。她蹲在磨床前,反复调整前后轴承的松紧度,手里的百分表指针晃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揪一下。整整两个下午,直到指针摆动控制在0.005毫米以内,她才松了口气。
“行了。”王师傅凑过来看了眼,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接电试机时,刘莉的手心全是汗。按下开关,磨床发出平稳的“嗡嗡”声,砂轮转得又稳又匀,仪表盘上的指针都在正常范围里。
“算你出师了。”王师傅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刘莉没高兴多久。调试时,她发现磨床的液压系统有点不对劲——开久了油温会升高,砂轮走刀就会变慢,精度也跟着降。她指着液压原理图问王师傅:“师傅,这个地方是不是设计得有点问题?”
王师傅看了眼图纸,语气平淡:“老毛病了,厂里都知道。”
“要是改改油路,说不定能好。”刘莉小声说。
王师傅深深看了她一眼:“想法不错,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莉心里明白,在车间里,说设备设计有问题,可不是小事。但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
更让她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王师傅递给她一串钥匙——是车间设备工具箱的钥匙。“以后车间设备保养,你跟着我一起做。”
这串钥匙沉甸甸的,刘莉捏在手里,知道这是师傅的信任,更是责任。
没过几天,傅景宸又带来个消息:“厂里接了批出口的活,有几个零件精度要求特别高,现有的机器都做不了。”他指着图纸上的主轴套筒,“你看,内孔精度要0.005毫米,还得是镜面光洁度,现在的磨床根本达不到。”
刘莉心里一动,想起了刚修好的那台磨床,还有那个没解决的液压问题。
也许,这是个机会。但她知道,改工装容易,改设备难——这次要面对的,可是比球头装置复杂得多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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