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那晚在暗处锉钥匙的手艺,还有那句“心手合一”的话,让刘莉沉下心练了几天。一开始还挺顺,“盲配”的钥匙偶尔能插得顺顺当当,“咔哒”那声轻响听着特别舒心。可没几天,新的坎儿就来了——王师傅要求更严了,不光要把零件插得进,还得插得滑溜,配合得严丝合缝,差一丝都不行。
这下刘莉犯了难。配出的钥匙看着没问题,可要么某个斜面锉得不够圆,零件插的时候有点卡;要么钥匙根儿和“锁芯”口没过渡好,摸着总有点硌手。这些毛病肉眼几乎看不出来,可王师傅一上手就知道——他用粗手指摸两下钥匙,就说“这里有虚位,你没感觉?”;或者把钥匙来回插拔几十次,皱着眉说“声儿闷,里面蹭着了,再修”。
刘莉按师傅说的改,可总顾此失彼。修好这边,那边又出问题,手里的锉刀像有了自己的脾气,怎么都不顺手。那模糊的卡尺更别提了,读数全靠猜,越猜越没底。挫败感裹着她,白天干活累,晚上练得更累,觉也睡不好,满脑子都是锉刀和钥匙,食堂吃饭时张淑兰讲笑话,她都没心思笑,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
“莉莉,你最近咋回事?脸色差成这样,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张淑兰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脸担心,“不就是个比武嘛,别把自己熬垮了。”
刘莉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知道淑兰是好意,可这比武对她来说,不止是比手艺,是想证明自己能行,她不能输。
这天晚上,刘莉又栽了跟头。为了改王师傅指出的一个小毛病,她连着锉废了三把钥匙胚。看着桌上那堆没用的铜块,她心里的火“噌”就上来了,手里的锉刀“哐当”一声砸在工台上,在静悄悄的车间里特别响。她双手撑着台子,头低着,大口喘气,胸口跟揣了个兔子似的跳,手指抖得厉害,茧子磨得生疼。
“我不行……真的不行……”脑子里全是这话,“那些破感觉,我根本抓不住!”她甚至有点怨王师傅——是不是太苛刻了?那些小毛病,真的那么重要吗?
就在这时,车间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傅景宸拿着两本书走进来,看样子是刚从技术科加班回来。他看见刘莉这模样,愣了下,脚步放轻了:“刘莉?”
刘莉猛地抬头,眼圈有点红,赶紧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脸,声音哑哑的:“傅工……你还没走啊。”
傅景宸走到她身边,没看桌上的废钥匙,也没问她咋了,就递过来一本书:“这是我从图书馆借的《金属工艺学》,里面讲铜的特性和锉削的门道,说不定能帮你想明白手上的感觉。”
刘莉接过书,厚厚的,还带着旧纸和油墨的味儿。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哪有心思看书,可傅景宸的话听着挺实在:“我……我现在静不下心看。”
“没事,不急。”傅景宸笑了笑,“有时候钻牛角尖了,换个思路反而好。王师傅要的是‘完美’,那是他几十年的本事,咱现在达不到很正常,先弄明白为啥达不到,比瞎练强。”
这话像盆凉水,浇灭了刘莉心里的躁火。她一直跟“感觉”较劲,却从没琢磨过——为啥这里会卡?是不是锉刀角度不对?黄铜太软,是不是得轻着点?
傅景宸没多留,说了句“早点休息,精神差了手感更糟”就走了。车间又静下来,刘莉看着手里的书,又看了看桌上的锉刀和废钥匙,深吸了口气。她知道刚才失态了,王师傅最不喜欢心浮气躁,可她实在忍不住。
她没再拿锉刀,而是坐在小马扎上,就着昏黄的灯翻起了书。她没指望立刻找到答案,就是想让自己静下来,别再钻死胡同。手指划过书页上的图表,心里的乱劲儿慢慢散了点,可那道瓶颈还在那儿——想突破,没那么容易。
夜色越来越深,车间里就剩她一个人,抱着本厚书,对着一堆铜块,心里清楚:这道坎,还得自己迈过去,没人能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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