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赵自兴兵以来,有一个机构功不可没,那便是令有心人闻之色变的“黑水台”。
其触角无所不在,渗透至军队、民间,乃至敌国境内。侦察敌情,肃清内奸,防范背叛,弹劾贪腐,皆是其职权所在。
尤其对军队控制极严,虽不直接干涉战场指挥,但后勤调配、防务巡查、战功核验、将领忠诚评估,无不在其严密监控之下。
正因有此严密的监察体系,东赵方能大胆引入优秀的胡人将领,做到人尽其才,为我所用,而不必过分担忧其背叛。
因为朝野上下皆知,一旦显露二心,黑水台的雷霆手段必将至,除恶务尽,其残酷无情,足以震慑任何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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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映照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仿佛为这片古老的海域镀上了一层悲壮与未知。
慕容垂站在船头,猎猎海风拂动他略显花白的鬓发,望着渐渐清晰的海岸线,心中五味杂陈,如这浪潮般起伏不定。
这位曾辅佐兄长慕容恪开创前燕一时辉煌的名将,如今却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雁。
兄长病逝后,他在朝中备受猜忌排挤,几经挣扎,死亡阴影始终难以摆脱,最终不得不带领亲信部众,踏上了这条前途未卜的流亡之路。
放眼天下,唯有那个崛起于东海之上、声威日隆的东赵,曾多次遣黑水台密使,不惜溢美之词表达了对他的赏识与招揽之意。
“父亲,前方就是东赵的琅邪港了。”长子慕容令来到他身后,轻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与期待。
慕容垂微微颔首,目光深沉地扫过身后跟随的十余艘战船。船上是他最核心的三千部众,大多是鲜卑慕容部百战余生的精锐骑兵。此刻他们却都要背离故土,投奔一个以华夏正统自居、制度森严的汉人政权。
命运的转折,何其讽刺,又何其无奈……
“传令下去,所有人员,包括你我在内,一律卸甲解兵,器械封存,交由东赵接收,以示我等归附之诚意。”慕容垂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父亲!这…这未免太过冒险!万一东赵有诈,我等岂非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慕容令闻言大急,忍不住劝谏。
慕容垂抬手制止,目光依旧望着越来越近的港口轮廓,淡然道:“既已决定归附,便当坦诚相见,去除猜疑之基。”
“东赵光武王,非常人也。我观其行事,既有跨海开拓之魄力,亦有招揽四方豪杰之胸襟。若存小智而怀猜疑,反会招致祸端。不必多言,执行命令。”
船队缓缓驶入琅琊港,抛锚靠岸。
慕容垂惊讶地发现,码头上并非戒备森严的军阵,而是旌旗招展,仪仗整齐,一队队身着玄色精甲、军容鼎盛的士兵肃立两旁,虽无声,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正中一人,年约五十,身着青色龙纹锦袍,头戴七旒冠冕,面容儒雅中透着英武,气度恢弘不凡,正是东赵光武王赵胤。
慕容垂急忙率子及主要部属下船,快步上前,正欲行跪拜大礼,却被光武王抢先一步,亲手扶住双臂。
“将军不必多礼!”光武王声音清朗有力,笑容温煦,“孤慕将军威名久矣,常恨不能早日相见!今日将军南来,如凤栖梧桐,实乃天佑我东赵!”
慕容垂抬头,见光武王目光诚挚,言语恳切,毫无矫揉造作之态,心中不由一震,躬身道:“败军之将,亡国之臣,漂泊无依,蒙殿下不弃,肯予收禄,垂已是感激涕零!岂敢当殿下如此盛誉?”
光武王笑道:“将军何出此言?昔年五胡之乱初起,河北动荡,将军随父兄征战,曾多次劝阻慕容部滥杀汉民,保全幽冀之地无数生灵。”
“此等仁德之心,孤早已听闻,深为敬佩。今日将军来投,非为亡命,实为与孤共襄盛举,再造太平!”
是夜,琅邪行宫内灯火通明,光武王设下丰盛宴席,为慕容垂一行接风洗尘。席间觥筹交错,气氛融洽。待酒过三巡,光武王屏退左右闲杂人等,只留下心腹重臣王猛、赵虹在侧陪同。
光武王神色转为严肃,对慕容垂道:“慕容将军,孤知你心中所虑。东赵虽以华夏正统自居,矢志驱除胡虏。然天下纷争,生灵涂炭,岂能以族别之见论英雄,徒增仇杀?”
“孤欲重塑之华夏,非独尊汉室一姓,而在继承文明之薪火,追求天下万民之安乐,终至华夷共处,天下大同。”
慕容垂听闻此言,肃然起敬,离席拱手道:“殿下胸怀四海,志在苍生,非寻常争霸之主可比。垂深感敬佩,能附骥尾,实乃幸事!”
一旁王猛接话道:“将军,河北之地,自冉魏败亡后,诸雄并起,相互攻伐,段部、宇文部、以及将军旧部慕容诸支,混战不休,民不聊生。”
“我军虽据山东,根基渐稳,欲取河北以图中原,却苦于不谙北地山川形势及诸部内情。闻将军在河北素有威望,旧部甚多,不知对此局面,有何高见?”
慕容垂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沙盘上标注的河北山川城池,缓缓道:“王尚书所言极是。现今河北诸胡,以段部鲜卑势力最为强盛,占据冀州腹地。然其首领段龛,性刚愎,多猜忌,赏罚不均,部下豪杰多有不满。且其与并州刘显、棘城慕容评皆有龃龉,并非铁板一块。”
“若殿下信得过,垂愿为前驱,一方面可凭旧谊,遣使联络河北各地故旧,陈说利害,说服其来归;另一方面,可针对段部弱点,择机击之。若能速破段龛,则河北诸胡胆寒,可传檄而定大半。”
光武王与王猛、赵虹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微微点头。光武王当即决断:“好!孤即日拜将军为征北都督,假节钺。河北之事,皆委于将军!望将军不负孤之所托,早日平定北疆,解民倒悬!”
慕容垂心中激荡,离席再次跪拜,声音坚定:“臣慕容垂,必肝脑涂地,竭尽所能,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注:《东赵国志》光武王世家……慕容垂穷极来投,王亲迎之,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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