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书友的热情追更而加更)
建熙十二年,癸丑,秋。
邯郸城,赵王城旧址之上,新起的高台直插苍穹。台高三重,依周礼之制,上圆下方,象征天圆地方。旌旗猎猎,玄色的龙旗在秋风中舒卷,上面用金线绣出的巨大“赵”字,在清晨的日光下灼灼耀目。
甲士如林,自台前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铁甲的反光冰冷而肃杀。文武百官,着崭新的朝服,按品阶肃立于台下,寂静无声,只有风吹动冠上缨络和腰间组佩的细微声响。
吉时已到。
钟磬齐鸣,庄重而悠远的乐声回荡在天地之间。鼓声沉沉,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心之上。
一人自甬道尽头,缓步登台。
他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大裘冕垂下的玉藻遮住了部分面容,却遮不住那历经风霜与战火淬炼出的坚毅轮廓。正是东赵之主,即将登基的赵胤。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在汉白玉阶上,都似有千钧之重。
身后,是刚刚平定的广袤河北,是浴血收复的青、兖、豫、冀、幽,是司州与徐州,是无数归心与新附的流民百姓。而目光所及更远处,是那浩渺海洋之外的万里疆域——臣服的扶桑、安稳的朝鲜、香料盈野的南洋、传说中富饶的逸洲、以及星罗棋布的南溟诸岛。
他走到台顶,面向西方,那里是故土,是沦陷于胡尘的华夏国土,也是他矢志重塑的华夏文明的核心之一。
太祝官高声唱诵祭文,声音苍老而洪亮,追述功烈,上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从东赵武王浮海东渡,筚路蓝缕,于海外存续华夏衣冠,讲到武王子孙励精图治,拓土万里,再讲到今上赵胤,承继先志,跨海西征,破胡虏,收失地,拯生民于水火。
“……今臣胤,谨以玄珪、白璧,昭告于昊天上帝、后土神只:胡尘肆虐,神州陆沉,幸赖武王遗泽,保华夏苗裔于海外。今赖将士用命,万民归心,克复旧土,廓清中原。臣不敢违天命,顺群臣百姓之请,承继大统,光复赵祚,重塑华夏,以临万民……”
赵胤接过玉爵,将醇香的醴酒缓缓洒在身前。烟气袅袅直升,带着他的誓言,他的野心,他的宏图,似乎直上九霄。
“朕,今日即皇帝位,国号大赵,建元光武。追尊先祖武王为武皇帝。”
他转身,面向台下万千臣民与将士,声音透过玉藻传出,清晰而充满力量,如同滚雷传遍每一个角落。
“自即日起,凡大赵军队所至,执刀枪对抗者为逆,弃之者,即为大赵之民众!无论汉、鲜卑、匈奴、羌、氐……凡愿遵奉赵律,认同华夏之教者,皆为大赵子民,皆为朕之赤子!”
“朕将与尔等,重塑华夏,共建大赵!”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台下席卷而来,震动了整个邯郸古城,兵戈顿地,甲胄铿锵,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崭新的希望与狂热。
就在这鼎沸的时刻,一骑快马自南门疾驰而入,穿过肃立的军阵,直至台下。骑士滚鞍落马,高声禀报:“陛下!江南晋室遣使至,已在台下候见!”
喧哗声瞬间平息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手持节杖,身着东晋官袍,面带矜持与倨傲之色的使者。他一步步走上高台,对赵胤微微拱手,算是见礼。
“大晋皇帝陛下闻赵光武王今日行事,特命下官前来一问。”晋使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江南的口音,在这北方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尖锐,“华夏正统,在于衣冠礼乐,在于承继西晋法统。赵王虽称赵姓之后,然自行称帝,割据一方,岂非僭越?置江东正朔于何地?岂不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乎?”
此言一出,台下群臣顿时怒形于色,几位武将手已按上了剑柄。这晋使,分明是来搅乱登基大典,质疑陛下乃至整个大赵合法性的。
赵胤却笑了。他并未动怒,甚至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抬手,止住了身后躁动的臣属。然后,他转过身,面向南方,也就是那晋使来时的方向。
他伸手指向高台后方,那面巨大得足以覆盖整座宫墙的屏风。屏风之上,并非寻常的山水花鸟,而是一幅巨大的《大赵寰宇疆域总图》。
地图的中央,是传统的中原九州,河北、河南、山东、山西……色彩鲜明,标注着“赵”字旗号。而更令人震撼的,是地图四周那无垠的蔚蓝海域,以及海域中星罗棋布的陆地。
东面,是蜿蜒的扶桑列岛,标注着“扶桑都督府”;隔海相望的朝鲜半岛,标注着“朝鲜宣慰司”;向南,是形似碎玉的南洋群岛,吕宋、苏禄、旧港等名目清晰可见;再向南,越过一片广阔海域,是一片巨大的、轮廓尚有些模糊的南方大陆,上面写着三个磅礴的大字——“南溟洲”;而在南溟洲四周,以及自中原沿海向东南延伸的航路上,无数岛屿如珍珠散落,统称为“南溟诸岛”。
这幅地图所展现的,是一个远超传统中原王朝想象的、横跨海洋的庞大世界帝国。
赵峥的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落在脸色已微微变化的晋使身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仿佛雷霆在云层中酝酿。
“僭越?正统?”赵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汝江东晋室,偏安一隅,划江自守,坐视中原父老沦于胡尘,枯守所谓衣冠礼乐,便是正统了?”
他猛地抬手,再次指向那幅巨图,手指划过扶桑,掠过朝鲜,点过南洋,最终重重落在逸洲与南溟之上。
“看看朕的江山!”
“朕之大赵,东起扶桑,西至流沙(泛指西域),北接瀚海(漠北),南括南溟!扶桑之银、朝鲜之铁、南洋之香料珍珠、逸洲之牧场矿藏、南溟之海路万商,尽在版图之内!朕跨海万里,收拢遗民,再造华夏,解民倒悬,开疆拓土,光被四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晋使心扉:
“汝等偏安江南,困守一隅,目不过长江,耳不闻胡笳,也配来质问拥有这万里海疆、亿兆臣民的朕躬?!”
“也配来质问驱除胡虏,重塑华夏的朕躬?!”
晋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要引经据典反驳,想要强调晋室承继西晋的法统,想要诉说江左的风流……
但在那幅铺天盖地的地图面前,在赵胤那席卷八荒的磅礴气势面前,他所有预备好的言辞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那么井底之蛙。
那浩瀚的蓝色,那无垠的疆土,仿佛化作实质的重压,碾碎了他心中所有的依仗和傲慢。他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吐出,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赵胤不再看他,仿佛驱赶一只蚊蝇般挥了挥手。左右侍卫立刻上前,将失魂落魄的晋使“请”了下去。
高台上下,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陛下不用武力,更用这前所未有的疆域版图,用驱除鞑虏的气势,彻底压倒了江东的口舌之辩。
赵胤迎风而立,衮服上的金线巨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要腾空而起。他目光扫过他的文武,他的将士,他的新都邯郸,望向更远的、尚未收复的河山。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一切喧嚣,“即日起,立国之道,当革故鼎新。朕意已决,仿周之分封、汉之郡国,兼收并蓄,创立‘华夏联邦’!”
群臣屏息凝神。
“于中原故土,行郡县制,派流官治理,施仁政,均田亩,兴学校,复汉礼。”
“于扶桑、朝鲜、南洋、逸洲、南溟等海外新土,视其情势,分设都督府、宣慰司、羁縻州、封国!许其自治,承华夏衣冠,习赵律汉礼,遣皇子、功臣镇守,或册封当地归附之贤首为主!各邦国、领地,共尊大赵为宗主,奉朕为共主!遣子入学,出兵助役,互通商贸,文化交融!”
“汉可为基,胡亦可为用,海内海外,皆为一体!自此,非独汉人之华夏,乃万族之华夏!”
这石破天惊的构想,超越了以往任何朝代的治理模式,将一个庞大而多元的帝国,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纽带联结起来。台下经过短暂的沉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赞鸣。
“陛下圣明!”
“华夏联邦!万世之基!”
光武王赵胤,不,此刻已是大赵光武帝赵胤了。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湛蓝如洗的苍穹。秋风拂过,冕旒轻摇,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脚下的邯郸古城,是起点。手中的权柄,是工具。而那幅巨图所描绘的,以及图中尚未完全勾勒的广袤世界,才是他和他所创立的全新华夏帝国——大赵,也是这亘古未有的“华夏联邦”,最终的征程。
重塑华夏,不止于恢复旧疆,更在于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包容并蓄的崭新时代。
登基大典的钟鼓礼乐再次奏响,这一次,更加雄壮,更加恢弘,声震四野,传向远方,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注:《东赵国志》光武王世家……王称帝于邯郸,号大赵……
(已于本书第036章星陨扶桑,补上《武帝世家》,文言文,感兴趣的书友可以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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