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六点五十五分，图书馆三楼A讨论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
七鱼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轻轻推开门。
冷气混合着旧书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大的房间里，陈设简单。
中间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周围摆着六把椅子。
陈昊已经到了，正坐在靠里的位置，低头看着摊开的笔记本电脑。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七鱼，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桌边还坐着另外三个人。
一个短发女生，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t恤，正低头飞快地按着手机屏幕，嘴角带着笑。
一个长发女生，戴着黑框眼镜，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手里握着一支荧光笔，正在安静地划着重点。
还有一个微胖的男生，穿着格子衬衫，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手指在平板电脑上不停滑动。
“七鱼，这边。”陈昊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七鱼点点头，走过去，把帆布包放在椅子上，动作有点僵硬地坐下。
“大家都到了，我介绍一下。”陈昊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和，“这位是七鱼，我们专业的学弟，这学期刚选这门课。以后一起学习，互相帮助。”
他话音刚落，那个玩手机的短发女生孙倩就抬起头，脸上带着点促狭的笑，目光在七鱼和陈昊之间扫了扫，打趣道：“哟，陈昊，可以啊，从哪儿找来这么清秀的‘学妹’？以前没听你提过嘛。”
她的语气带着熟人间的调侃，显然以为七鱼是女生，并且和陈昊关系不一般。
气氛瞬间有点微妙的尴尬。
陈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微微泛红，连忙摆手解释：“孙倩你别乱说！七鱼就是学弟，名字比较特别而已。”
他转向七鱼，语气带着歉意，“七鱼，别介意，孙倩她口无遮拦的。”
“学弟？” 孙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七鱼清瘦的身形和略显柔和的五官，随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你这名字，又这么……秀气，一下子想岔了。抱歉啊，七鱼学弟。”
旁边一直安静看笔记的赵琳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看了七鱼一眼。
连戴着耳机的王磊都暂时停下了滑动屏幕的手指，投来一瞥。
一瞬间成为焦点，七鱼感觉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
她必须紧紧抿住嘴唇，才能抑制住可能因紧张而变调的声线。
她垂下眼，避开众人的目光，摇了摇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勉强回应：“没……没关系。”
他转向七鱼，依次指向另外三人，“这是孙倩，新闻系的。这是赵琳，历史系的。这是王磊，计算机系的。”
孙倩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她好奇地打量着七鱼，眼睛亮亮的，这次语气收敛了许多，带着善意的探究：“学弟好呀！以前在院里好像没见过你？”
七鱼感觉后背有点僵，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
刚才的误解让她更加警惕，每一个字都需斟酌。“我……平时课不多，不太常来。”
她的声音比平时稍微提高了一点，刻意维持在一种中性、轻柔的范围内，像怕惊扰了什么，也怕暴露什么。
“哦哦，明白了。”孙倩笑了笑，这次笑容自然了许多。
赵琳对七鱼腼腆地笑了笑，推了下眼镜，没说话。
王磊只是抬眼瞥了一下，点了点头，手指重新在平板上划动起来。
陈昊把话题引回课程，试图化解刚才的尴尬：“好了，我们开始吧。上周讲的深海热液生物群落，谁整理了重点？”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七鱼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听着。
陈昊主导着讨论，孙倩时不时插话提问，赵琳偶尔补充一些文献里的细节，王磊则负责快速检索大家提到的陌生概念。
七鱼紧紧跟着他们的思路，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笔记本的页角。
当讨论到“潮汐与远古神话的关联”时，陈昊忽然转过头，看向她：“七鱼，你对这个怎么看？有没有听过类似的故事？”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七鱼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避免任何可能显得低沉的音调：“我……我觉得潮汐的规律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比如……月亮的吸引力。”
她说完，立刻闭上了嘴，感觉脸颊有点发热。
“没错！月相和潮汐的关系！”孙倩立刻接话，“很多神话里都有月亮女神掌控潮水的说法！”
讨论很快又继续了下去，没人对她的简短发言表现出异样。
七鱼悄悄松了口气，端起面前陈昊给她倒的温水，喝了一小口。
水温正好，缓解了她喉咙的干涩。
讨论在八点半左右结束。大家开始收拾东西。
孙倩拿出手机，凑到七鱼旁边：“学弟，加个微信吧！我拉你进我们的小组群，方便发资料和约时间。”
七鱼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机屏幕，那个绿色的二维码像一个小小的漩涡。
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扫一扫。
“嘀”的一声轻响。
孙倩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几乎同时，七鱼的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通知：“‘孙倩’邀请您加入群聊‘海洋文化学习小组（5）’。”
她的指尖在“接受”按钮上悬停了一秒，然后轻轻点了下去。
列表里多了一个新的群聊图标。
这一步，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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