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压力也更大了。”
她接口道，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经年累月形成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公开化就像一把双刃剑。我们虽然摆脱了完全隐匿的被动，但也把自己放在了无数望远镜和狙击镜的焦点上。章鱼先生的残党像幽灵一样难以追踪，而更多闻风而动的国际组织、跨国企业、甚至疯狂的末日论者，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试图靠近‘海平线’。现在的平静，比当初在‘海渊之心’时，更像一层薄冰。我们几乎是在一个透明的、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金鱼缸里。”
她抬起眼，目光穿过玻璃，落在远处那片美丽却暗藏杀机的海面上，“这安宁，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的武力、更严的纪律和……更好的运气来维持。”
司徒靖走到窗前，双手插在裤袋里，眺望着远方海天一线的壮丽景色。
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绚烂的、由橘红、玫紫到深蓝的渐变色，海面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光，美得惊心动魄。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看到了其下隐藏的、无边无际的未知与危机。
“艾莉西亚反复提及的黑潮周期……”他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如果她的预言准确，我们现在的这些准备、这些争吵、这些算计……在那种维度级别的灾难面前，恐怕真的如同螳臂当车。”
苏婉清沉默了片刻，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同一片海。“但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也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一线光的路。”
她的声音很轻，“至少，她们现在可以生活在阳光和海水之间，而不是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笼里。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就在这时，远处的训练似乎暂告一段落。
七鱼从礁石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朝着水中的艾莉西亚用力挥了挥手，脸上露出虽疲惫却轻松的笑容。
艾莉西亚也从水中微微探出身，熔金色的瞳孔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朝妹妹点了点头。
随后，七鱼转身，赤着脚，踩在温暖的白色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居住区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在沙滩上拉得很长，那身影依旧单薄，却似乎多了一份经历风浪后沉淀下来的、内在的坚韧。
艾莉西亚则优雅地摆动尾鳍，转身缓缓沉入湛蓝的海水之中，向着与深海相连的专用通道游去，她需要返回更深、更安静的水域休息。
在即将潜入深水区前，她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陆地的方向，望向七鱼渐渐远去的背影，金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复杂。
妹妹虽然转生成人类，但依然在源初之贝的影响下变回了人鱼，不过她依然保留着人类的生活习性，尽管需要水，但她还是习惯去体验人类的生活，不知道何时，妹妹才愿意长期跟自己一起呆在水中呢。
她能感觉到，妹妹不愿意长期呆水中，也是因为在岸上还有她更想呆一起的人。
夜幕开始降临，天际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渐渐被深邃的靛蓝色吞噬，海平线基地各处的照明灯依次亮起，温暖的灯光与天际初升的星辉交相辉映，仿佛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希望灯塔，却又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
......
七鱼沿着木质廊桥走回自己的居住舱室。
她的房间宽敞而舒适，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泻湖，夜晚的海景一览无余。
她刚走进房间，脱下沾着沙子的训练服，准备去冲个澡，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七鱼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
门滑开，苏婉清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下了白天的作战便服，穿着一身柔软的深蓝色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锐利，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安神茶。
“训练强度不小，喝点这个，有助于恢复精神，晚上能睡得好点。”苏婉清将茶杯递给七鱼，目光在她还带着运动后红晕的脸上扫过，语气是惯常的简洁，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谢婉清姐。”七鱼接过温热的茶杯，双手捧着，氤氲的热气熏在脸上，带着安神的香气，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她小口地喝着茶，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婉清姐……我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他们……现在真的安全吗？新闻闹得那么大，我真的很担心……”
苏婉清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过身，非常肯定地看着七鱼的眼睛：“放心。他们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住处了。在一个绝对安全、设施完善、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地方，有最专业的人保护和生活照顾。他们的日常信息受到严格管控，不会受到外界骚扰。目前来说，这是最能确保他们安全的方式。”
七鱼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稍稍落下，但眼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才能再见他们？哪怕只是报个平安……”
苏婉清走到七鱼身边，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我理解你的心情。”
她的声音放得更缓，“但现在，海平线基地和你们姐妹的存在，是全球瞩目的焦点，也是无数势力试图渗透的目标。任何与你家人有关的、不同寻常的动向，都可能被敏锐的对手捕捉到，从而给他们带来真正的危险。目前的安排，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我们需要耐心，等待外部环境进一步明朗，等待我们的安全防护网络更加密不透风。首先，必须确保你和艾莉西亚的绝对安全，这是所有一切的前提。只有你们稳住了，我们才有余力去更好地安排后续的事情。明白吗？”
七鱼抬起头，看着苏婉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的眼神。
她再次点了点头，这次动作更坚定了一些：“我明白。我会耐心等待的。也会……努力变得更强，不给大家添麻烦。”
苏婉清看着七鱼明明自己还在害怕担忧，却努力表现出懂事和坚强的样子，心里微微一软。
她接过七鱼手中空了的茶杯放在一旁，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很晚了，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夜深人静时，七鱼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因精神压力有些难以入眠，身体不时微微翻动。
睡在旁边的苏婉清察觉到了，她无声伸出手，将七鱼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睡吧。”
苏婉清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和平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现在的情况，比起之前东躲西藏、生死一线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坚固的堡垒，有了明确的敌人和目标，也有了……共同战斗的伙伴。我们会保护好你，保护好艾莉西亚，也会尽力保护好你的家人。”
七鱼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在苏婉清沉稳的心跳声和温暖坚定的怀抱中，慢慢地彻底放松下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在那令人安心的柔软中，沉重的眼皮终于缓缓合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苏婉清感受着怀中女孩终于沉沉睡去，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窗外规律的海浪声，眼神锐利如鹰。
她知道，在七鱼身份曝光之后，全球关注的时候，她也曾害怕过，她能以一个女孩子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毅力，坚持，但也有她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她害怕会失去七鱼，她绝不能应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所幸在艾莉西亚的逆天操作下，竟然给人鱼抢到了一个与人类平等的地位，甚至让全球国家联合起来给了人鱼一个庇护，这在之前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一个从不认输的人类女性，这事情若落在她头上，可能就一败涂地了，从这点上，她也是挺佩服艾莉西亚的，艾莉西亚充分展现了人鱼的至高智慧，只是艾莉西亚所说的事情，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呢？
或许这也是所有人类的疑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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