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如同最细腻的金沙，悄无声息地透过海平线基地生活区那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温柔地洒落在平静如镜的泳池水面上。
夜晚的凉意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特有的、带着一丝清甜的咸味。
整个基地还沉浸在黎明前的静谧之中。
苏婉清如同往常一样，在晨曦微露时便已醒来。
她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深灰色训练服，便来到核心生活区，因为昨晚七鱼没有跟她一起睡，她来抓鱼。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在靠近池边浅水区、被人工沙滩微微环抱的一处平静水域，她看到了七鱼。
女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清晨进行晨练，而是……睡着了。
七鱼悬浮在清澈见底的海水中，身体微微侧蜷，保持着一种自然而放松的姿态。
她那头黑蓝色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海藻，在水中舒缓地飘散开来，发丝随着极其微弱的水流轻轻摆动。
她闭合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孩童般安详恬静的弧度。
那条强健而优美的湛蓝色鱼尾，此刻正完全舒展开来，巨大的尾鳍如同半透明的蓝色纱幔，在水中极其缓慢地、有节奏地轻轻扇动着，维持着她身体的悬浮平衡。
晨光透过水面，在她蓝色的鳞片上折射出细碎而梦幻的、如同蓝宝石般的光晕。整个画面美得如同深海中的精灵在安眠。
显然，昨晚与姐姐艾莉西亚的深夜畅谈和放松的夜泳，让她身心彻底放松，以至于在这令人安心的水环境中沉沉睡去，连黎明到来都未曾察觉。
苏婉清站在池边，静静地看了片刻。
看着七鱼毫无防备的睡颜，她平日里清冷如冰的眼眸中，不易察觉地融化开一丝极淡的、近乎宠溺的柔和。
她知道，自从身份曝光、迁入基地以来，七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论是身体上的训练还是精神上的负担，都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晚上往往也睡得不怎么好，而现在，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人鱼状态的七鱼在水中睡觉。
只是，不会着凉吗？
没有犹豫，苏婉清轻轻脱下鞋袜，赤着脚，无声地踏入微凉的海水中。
水面只没过她的小腿。
她走到七鱼身边，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扰了女孩的好梦。
她弯下腰，伸出双臂，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七鱼的后颈和肩背，另一只手则穿过水流，揽住她那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腰肢。
入手的感觉比想象中要轻。
七鱼的身体密度似乎与常人略有不同，在水中有着天然的浮力。
苏婉清常年训练，臂力惊人，虽然七鱼此刻是拖着一条几乎与身高等长的巨大鱼尾的人鱼形态，但将她从水中抱起来，对苏婉清而言并不算十分吃力。
她稳稳地将七鱼打横抱起，女孩的身体冰凉而柔软，蓝色的鱼尾脱离水面时，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在晨曦中闪烁着微光。
然而，就在苏婉清抱着七鱼，转身准备踏上池岸，才走出几步远的时候，怀中的女孩似乎被这移动惊扰了。
七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有些迷茫地眨了眨，待看清近在咫尺的、苏婉清那张清秀却带着关切的脸庞时，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朝霞般的红晕。
“婉……婉清姐？”七鱼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窘迫，她下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想自己下来，“我……我怎么睡着了？你快放我下来，我很重的……”
“别动。”苏婉清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声音平静，“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抱你回房间再睡会儿，离早餐时间还早。”
她抱着七鱼，步伐稳健地走上池岸，赤脚踩在微湿的、带着晨露凉意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浅浅的水痕。
七鱼乖乖地不动了，但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苏婉清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淡淡馨香的气息。
她只好把微微发烫的脸颊悄悄往苏婉清的肩窝里埋了埋，小声嘟囔：“谢谢婉清姐……其实我自己能走的……”
苏婉清没有理会她的小小抗议，抱着她穿过安静的生活区走廊，朝着房间走去。
走廊里回荡着她们轻微的脚步声和七鱼鱼尾上水珠滴落在地的细微声响。
走了一段，苏婉清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怀中的七鱼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对了，有件事告诉你。我和表哥，已经正式向守护计划委员会提交了申请，报名参加下一批的源能适应性觉醒测试。”
七鱼猛地抬起头，睡意瞬间全无，湛蓝色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圆圆的：“什么？婉清姐，司徒先生？你们……也要参加觉醒？”
她知道那个测试意味着什么，那是尝试引导普通人感知并初步接纳源能，过程充满未知和风险，成功率更是低得可怜。
“嗯。”苏婉清看着七鱼眼中的担忧，便解释道，“现在的局势，你也清楚。仅仅依靠外部安保和科技手段，越来越被动。我们需要更根本的力量，来应对可能到来的、超越常规认知的威胁。”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七鱼的眼睛，声音低沉了几分，“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在你需要的时候，能够真正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或者……让你和艾莉西亚姐姐独自去面对一切。”
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保护你。
这三个字，像是一块被暖炉烘得温热的石头，直直地砸进七鱼的心湖。
她怔怔地看着苏婉清近在咫尺的、线条清晰而坚定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让她脸颊更烫、心跳加速的悸动。
“婉清姐……”七鱼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那个测试其实是有危险的……我不想你们为了我……”
“风险评估已经做过了。”苏婉清打断了她，揽着七鱼腰肢的手臂却无声地收紧了一些，“这是我们的选择。也是……目前看来，最有价值的投资。”
就在这时，她们恰好经过一条连接着主泳池区域的透明廊桥。
廊桥下方，是幽深湛蓝的海水。
在她们经过的瞬间，廊桥正下方的深水阴影中，一个优雅的金色身影悄然悬浮在那里。
艾莉西亚似乎早已醒来，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像人类那样长时间的睡眠。
她熔金色的竖瞳透过清澈的海水和厚厚的玻璃，静静地、带着一丝了然的温和笑意，注视着廊桥上发生的一幕——看着苏婉清稳稳地抱着她那个还有些迷迷糊糊、脸颊绯红的妹妹。
没有人听到任何声音，但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明确鼓励和赞许意味的精神波动，轻柔地拂过七鱼和苏婉清的感知边缘。
那波动中蕴含的意念简单而清晰，仿佛一声无声的呐喊：
“加油！”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姐姐的声援，让七鱼本就泛红的脸颊瞬间爆红，简直要滴出血来！
她羞得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苏婉清的怀里，再也不要见人。
苏婉清显然也捕捉到了那丝微妙的精神波动，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近乎无奈的笑意，但抱着七鱼的手臂依旧稳如磐石。
“看来，你姐姐也很支持这个决定。”苏婉清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调侃。
七鱼把脸埋得更深了，闷闷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回答。
苏婉清不再多说，抱着她，稳步走向房间。
而深水之下，艾莉西亚目送着她们远去，金色的鱼尾轻轻摆动，搅起一串细碎的气泡。
她那绝美的唇角，勾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带着祝福意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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