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道刚通到邻县村口,青石板铺得平展展的,被日头晒得发烫,脚踩上去暖烘烘的,缝里的泥都干成了细面儿,还有小孩光着脚在上面跑,踩得石板“哒哒”响。
李青瑶推着小推车,车斗里半袋粉条用块打补丁的粗布盖着——那布是她娘留下的,边角都磨毛了,掀开一角,白花花的粉条根根匀实,边上沾着点碎末,是昨儿装袋时蹭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豆香。
小车轱辘压在石板上“轱辘轱辘”转,不晃不颠,比走烂泥路省劲多了——之前扛粉条去邻县,深一脚浅一脚,裤脚沾满泥,粉条还得碎一半,现在推着手腕都不酸。
“青瑶妹子!可算把你盼来喽!”
刚到村口老槐树下,王大娘就攥着个菜篮子跑过来,篮子里还装着刚拔的小葱,沾着土。
她伸手掀开粗布摸了摸粉条,指尖蹭过滑溜溜的粉条,笑着点头:
“你这粉条筋道!俺们县杂货铺的,一捏就碎,煮锅里没两分钟就烂成糊,你这看着就耐煮!”
李青瑶停下小车,擦了擦额头的汗,刘海湿了贴在额头上,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账本——纸页上沾着点粉条末,边角还卷了边。
她翻账本时,手指头蹭掉点末子,吹了吹:
“大娘,俺不零卖,换粗粮——前儿跟二柱哥说好了,1斤粉条换2斤。你看这账,路没通时俺扛10斤粉条走大半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才换15斤;现在推小车半个时辰就到,多给点不亏!”
王大娘凑过来看账本,眼睛眯成一条缝,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笑:
“中!咋不中!路通了省多少劲啊!俺给你2斤半!”
说着嗓门亮起来,冲院里喊:
“老头子!把后院那袋新碾的粗粮扛出来!再把窗台上那半袋菜种拿过来——就是春天留的那点好种,种出来的菜嫩得能掐出水,青瑶你种在驿道边,收了给修路的添口菜,总吃土豆也腻得慌!”
喊得隔壁邻居都探脑袋出来看,李青瑶脸都红了,赶紧摆手:
“大娘您小声点!”
王大娘的汉子扛着粮袋出来,袋口没扎紧,漏出几颗黄澄澄的粗粮。
李青瑶伸手接,粮袋沉得她胳膊晃了晃,抓一把在手里,糙得硌手心,颗粒还饱满。
菜种是褐红色的小颗粒,装在个旧布包里,闻着有股潮乎乎的土腥味。
她把粮袋、菜种往车上塞,特意把菜种放最上面,怕压坏了:
“谢谢大娘!下次俺多带点细粉条,给您留两斤,煮面时搁点,香得很!”
心里乐滋滋的——原以为能换两袋就不错,还多赚了菜种,这驿道真是修到心坎里了。
正往车上摞东西,就听见马蹄“嗒嗒”响,巴图牵着马过来了。
马背上驮着两捆牧草,绿油油的,还沾着露水,滴在石板上印了小水点。
他攥着缰绳,眉头皱得紧紧的,伸手捏着草叶,有点着急:
“青瑶妹子,你瞅瞅这草——俺想驮去县里换治马病的药材,可这草嫩得很,扛到县里就得蔫,人家肯定不要。俺家老马还瘸着腿呢,就等着这草换药敷呢!”
说着搓了搓手,指节都发白了。
刚帮着搬完粮的邻县老汉,蹲在旁边抽旱烟,听见了就灭了烟袋,凑过来翻了翻牧草。干草叶戳得他手有点痒,他边翻边说:
“巴图啊,你这草嫩是嫩,就是不经放。俺们县养马的都这么弄——摊石板上晒半响,晒到叶子发蔫但不黄,再摞起来用草绳捆紧,踩着压成饼子,潮气挤出去,能放五六天,还不占地方,下次你能多驮两捆!”
老汉蹲的时候膝盖“咯吱”响,扶着腰挪了挪——年纪大了,蹲久了腿麻。
巴图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解下马背上的草绳,草捆沉得很,他憋着力气往石板上放,胳膊上的筋都绷起来了。
“真能放这么久?”
他问着,就跟着老汉摆牧草,摆得匀匀的。
老汉边教边拍了拍鞋底子:
“你看俺这鞋,都是踩草饼磨的印子!隔一炷香就翻一次,别让底下的捂黏了;压的时候别惜力,脚踩实了——俺这老腿,踩草饼都踩出坑了!”
巴图蹲在石板上翻牧草,日头晒得后背发烫,干草叶戳得脖子痒也顾不上挠。
翻着翻着就笑了:
“俺咋就没想到呢!上次驮草去邻县,半道就蔫了一半,白跑一趟,老马的药都没换着。现在学会这法子,下次能多换点药材,让它早点好!”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草原野果,红通通的,往老汉手里塞:
“大爷,这是俺从草原摘的野果,甜得很,你含嘴里润润喉——刚才教俺翻草,你嗓子都哑了。”
老汉推辞:
“不用不用,你留着给娃吃!”
巴图硬塞过去:
“俺们草原多的是,您就尝个鲜!”
老汉没法,接了一颗放嘴里,甜丝丝的,笑着点头:
“甜!比俺们县的野枣甜多了!”
俩人正说着,王小二拎着个布包跑过来,布包带子快断了,用草绳捆着,上面沾着炭灰——是画图纸蹭的。
他跑得满头汗,刘海湿了贴在额头上,差点撞着小推车,赶紧扶住了,喘着气喊:
“巴图哥!青瑶姐!俺找着邻县的张铁匠了!”
说着把布包往石板上一放,展开来——里面是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边角都卷了,还有个磨得发亮的旧锄头,锄头刃上留着个小崩口,是上次挖硬土崩的。
“你这锄头咋弄的?”
张铁匠正好拎着铁钳路过,铁钳上夹着个小铁钉——刚给隔壁修完犁剩下的。
他袖子卷起来,胳膊上全是老茧,手上沾着铁屑,凑过来拿起旧锄头,用铁钳敲了敲刃口,“铛铛”响,声音脆得很:
“小二啊,你这防断锄头是好,就是铁太脆——你看这崩口,准是挖硬土崩的;柄也粗,沉得很,前儿见你李四哥扛着挖路基,胳膊都肿了两天,直喊酸。”
王小二赶紧点头,指着图纸上标红的地方,手指头都有点抖——跑太急还没缓过来:
“张师傅,俺就是想改轻点!刃改薄点,柄削细点,再刻几道槽,攥着不滑手——之前老张叔说,扛着这锄头挖半天,手心磨得火辣辣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张铁匠蹲下来,拿过炭笔在图纸上画了两道,炭灰蹭在手上也不管:
“俺们县的铁不一样,韧得很——你看俺这铁钳,用了三年都没崩口。俺给你留三块好铁,刃改薄点,柄削成椭圆的,握着不硌手,保准比现在轻一半,挖硬土都不崩!”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小块废铁,凉丝丝的,糙得硌手,塞给王小二:
“你先拿着试试手感,下次把旧锄头带来,俺给你改!改好了,你得教俺们县人做这防断锄头,咋样?”
“中!中!”
王小二攥着废铁,凉意在手心里散开来,心里却热乎得很,
“俺回去就跟大伙说,下次修路基,就用新改的锄头,保准省劲!”他把图纸叠得方方正正,揣进怀里,怕被风吹走,还按了按。
日头往西边沉了,风也凉下来,石板上的热气散了,脚踩上去不烫了。
大伙忙着往回走——李青瑶推着小车,粮袋、菜种压得车轱辘沉了点,走在石板上还是稳;
巴图把晒得半干的牧草捆起来,用草绳勒紧,搭在马背上,马走得轻快,不像刚才驮湿草时那么费劲;
王小二攥着废铁,时不时摸两下,生怕丢了。
走到工具堆旁,李青瑶刚要把锄头、铁锹往车上放,王小二突然拽了拽巴图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往旁边挪了挪:
“巴图哥,你看老槐树后头——是不是有人?”
巴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老槐树浓密的树影里,站着个穿灰短打的人,袖口还打着块补丁——跟上次偷扔石板的家丁穿得一模一样!
那人往工具堆这边瞄,手里攥着几颗小石子,被夕阳照得反光,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小二刚才放布包的地方,像是在瞅图纸。
见他们看过来,那人慌了,赶紧把石子藏到身后,往树后缩了缩,露在外面的黑布鞋尖还蹭了点泥土,没一会儿就躲得没影了,只听见树后传来“哗啦”一声——碰掉了树下的草筐。
李青瑶心里一紧,赶紧把放锄头的小车往工具堆边靠了靠,手按在装菜种的布包上——底下压着王小二忘拿的半截图纸。
“是士族家的人吧?”
她声音有点发紧,
“之前明着闹拆桥,现在咋暗着瞅工具堆?”
巴图攥紧了手里的草绳,指节都发白了:
“肯定没好事!这堆里有锄头、铁锹,还有小二的图纸、那块废铁——他们是不是想偷图纸?或是想砸了锄头,让俺们没法改工具?”
王小二赶紧摸了摸怀里的图纸,纸都被攥得发皱:
“张师傅还等着俺送旧锄头呢!这要是图纸没了,或是工具被砸了,咋改锄头?往后挖路基还得扛那沉家伙,胳膊不得累断?路啥时候能修完啊?”
风刮过驿道边的榆树苗,叶子“沙沙”响,傍晚的天暗下来,树影拉得老长,把工具堆罩了一半。
李青瑶找了根粗草绳,把锄头、铁锹捆得紧紧的,还往旁边挪了挪,靠着小车挡着;
巴图牵着马站在工具堆旁,眼睛盯着老槐树的方向,耳朵竖得老高,连马甩尾巴的声音都听得清;
王小二把废铁揣进贴身的兜里,手一直按着——刚才那道人影,跟根小刺似的扎在心里,他们今晚会不会来?
是想偷图纸、砸工具,还是要抢那块能改锄头的废铁?
这刚通的驿道,刚顺起来的换货、学技术的日子,能安稳住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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