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月夜的温情尚未在心间焐热，现实的阴霾便再次笼罩金陵。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家别院的大门便被急促的叩响敲破宁静。来者是金陵府衙的赵捕头，他面色惶急，额角带汗，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脸色发白的衙役。
“萧…萧凡兄弟！哦不…萧少侠！”赵铁鹰见到开门的是萧凡，习惯性地想称兄弟，却又猛地想起如今对方早已不是那个府衙里任他呼来喝去的小仵作，而是能与剑阁高徒并肩、昨夜更传闻捣毁了霓裳阁魔窟的高手，语气顿时变得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拘谨，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萧凡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却也无暇客套，直接问道：“赵捕头，何事如此惊慌？”
“出…出大事了！”赵铁鹰喘着粗气，声音发颤，“城北…城北永宁坊，接连死了三个人！死状…死状太邪门了！府衙的仵作根本不敢验！大人让我务必请您过去瞧瞧！”
又是命案？而且能让见惯凶杀场面的赵铁鹰吓成这样？萧凡眉头立刻锁紧：“带我过去。”
“我也去。”欧阳小敏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廊下，依旧是那身月白剑袍，神情平静，仿佛昨夜月下那一抹温柔只是错觉，但看向萧凡的目光里，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还有我！”王焱也闻声凑了过来，扛着铜棍，“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焰灵姬需要静养，苏芊芊则被苏家主严令留在府中。萧凡、欧阳小敏、王焱三人便随着赵铁鹰快步赶往城北永宁坊。
一路上，赵铁鹰简单描述了情况。死者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三户人家，分别是更夫老李头、豆腐西施张寡妇、以及一个独居的穷书生。死亡时间都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最早发现的是清晨去张家取豆腐的街坊，发现门没锁，进去一看，人就那样了…
到达永宁坊时，巷口已被衙役封锁，外面围满了惊恐又好奇的百姓，议论纷纷。府尹大人也亲自到了，正焦头烂额地踱步，见到萧凡等人，如同见到了救星，尤其是看到气质超凡的欧阳小敏和她腰间那柄一看就非俗物的长剑，更是连忙上前行礼。
“萧…萧公子，欧阳女侠，王壮士，你们可算来了！快请！里面…里面实在…”府尹声音都在抖。
走进巷子，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便弥漫开来，并非单纯的尸臭，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寒意。
第一户，更夫老李头家。 老人仰面倒在院中，手里还拿着梆子。他双目圆瞪，脸上却凝固着一个极其诡异的、仿佛看到极乐世界的狂热笑容。而他的胸膛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创口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霜！诡异的是，周围并无大量血迹。
第二户，豆腐西施张寡妇家。 女子死在磨盘旁，同样面带狂热诡异的微笑，胸口被剖开，心脏被取走，创口覆冰霜。
第三户，穷书生家。 书生伏案而死，面前摊开着书本，脸上也是那诡异的笑。同样被取心覆霜。
三处现场，除了缺失的心脏和诡异的冰霜笑容，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门窗完好，甚至书生桌上的油灯还亮着。仿佛死者都是心甘情愿、甚至在极度愉悦中被取走了心脏！
“这…这根本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一个老衙役脸色惨白地喃喃道，“是鬼！是妖法！”
府衙的仵作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尸体。
萧凡面色凝重至极。他示意衙役退后，自己戴上特制的手套，走上前去。欧阳小敏静静跟在他身侧，定坤剑虽未出鞘，但一股无形的剑意已悄然弥漫开来，驱散着那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王焱则警惕地守在门口，铜棍顿地，煞气腾腾，让那些衙役们更是敬畏地退开老远。
赵铁鹰看着萧凡熟练地检查尸体、观察环境、甚至俯身去嗅那冰霜气息的专业姿态，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在义庄里一丝不苟的少年仵作。但此刻，萧凡周身那股沉凝的气度、以及身边那位清冷如仙的剑阁女侠，无不提醒着他，眼前之人早已今非昔比。他心中五味杂陈，有羡慕，有敬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差感。
萧凡仔细检查了创口，那冰霜极其寒冷，且蕴含着一种阴邪的能量，阻止了血液流出，也保留了肌肉组织的活性，手法精准而残忍。
“不是普通的冰。”萧凡沉声道，“是一种极阴寒的邪功所致。死者脸上的笑容…像是被迷惑了心神，在毫无痛苦甚至极度愉悦中被杀。”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三处宅院，最终停留在院墙、门楣等不起眼的位置。他调动起那丝微薄的归墟之力凝聚于双目，仔细感知。
果然！在书生家的门楣内侧，他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用某种暗蓝色冰晶粉末绘制的标记——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冰花碎裂般的图案！
“又是标记…”萧凡心中一凛。这手法，与霓裳阁的魔功并非同源，但同样邪异，而且更加隐蔽和…精致？
“能追踪吗？”欧阳小敏轻声问。
萧凡摇了摇头：“能量很淡，而且极其阴寒，我的感应被干扰得很厉害。”他的万应元体对这种阴寒邪气反应尤其剧烈，此刻鼻腔已是酸痒难耐，全靠强行压制。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衙役的惊呼声：“大人！不好了！城南…城南富商孙老爷家也出事了！一模一样！笑着死的，心没了，伤口结冰！”
又一起！而且是发生在几乎同时的城南！
凶手不止一个？或者凶手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府尹和赵铁鹰等人顿时面无人色。
萧凡与欧阳小敏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绝非孤立的仇杀或邪修作祟，更像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仪式性的连环谋杀！
“立刻封锁所有发现尸体的现场，任何人不得擅动！特别是注意查找各种细微的标记！”萧凡立刻下令，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府尹和赵铁鹰下意识地立刻应声：“是！”
萧凡走到院中，闭上眼，努力忽略掉体内因邪气引动的剧烈不适，将所有的感知集中在鼻腔…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万应元体，此刻或许能成为关键！
他仔细回忆着那冰晶粉末和邪功残留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气息…
“阿嚏！！！”
一个巨大的喷嚏猛地打出，喷出的气流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有了生命般，在空中扭曲了一下，然后朝着某个方向微弱地指引了一下！
“这边！”萧凡猛地睁开眼，指向城东方向！“虽然很模糊，但那股阴寒邪气的源头，或者至少是类似的气息，在那边有残留！”
“追！”欧阳小敏毫不迟疑。
萧凡对赵铁鹰快速道：“赵捕头，安抚百姓，严加戒备，等我们消息！”
说完，三人身影一闪，已如疾风般掠过院墙，朝着城东方向追去，留下原地一群目瞪口呆、恍如梦中的府尹和衙役。
赵铁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喃喃道：“老周（老仵作）…你当年捡来的这个小喷嚏精…真的…成了不得的人物了啊…” 语气复杂，最终化为了深深的感叹与折服。
而此刻，城东方向，一座香火冷清的古庙后院，枯井深处。 一点幽蓝的冰芒，正在缓缓熄灭。 空气中，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阴寒与一丝极淡的…檀香气息。
(本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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