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
县城醒了。
贩夫走卒的吆喝,早点摊子的热气,马车轮子的碌碌声,交织成一片虚假的繁荣。
小马站在县衙对面的一条窄巷里,阴影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身形。
他的目光落在县衙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上。铜钉在晨曦下闪着光,门楣上“明镜高悬”的匾额,擦得锃亮。
可笑。
他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昨夜那个黑衣刀疤脸的腰牌,此刻正冰凉地贴在他的胸口。
青龙会,黑水堂。
而根据那濒死老人模糊的指向,以及这一路零星听来的传闻,此地的县令赵德汉,与青龙会往来甚密。
他需要证据。不是为官府,是为他自己,也为那些堆积在荒村打谷场上的冤魂。
他没有走正门。绕到县衙后墙,一处僻静的角落。纵身一跃,手在墙头一搭,人已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身法利落,与那双刚猛的拳头截然不同。
县衙后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修得颇为精致。与墙外的破落,判若两个世界。
他像一道幽灵,在回廊和假山间穿梭。目标是书房。通常,那里藏着最多的秘密。
运气不错。书房里有人声。
小马贴近窗根,透过细微的缝隙向内望去。
县令赵德汉,一个穿着常服、面团团的中年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茶。他面前,站着一个师爷模样、留着山羊胡的干瘦男子。
“刘师爷,青龙会那边……怎么说?”赵德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老爷放心。”
刘师爷捋着胡须,脸上是成竹在胸的谄笑,“黑水堂的冯香主传话来了,那批‘硬货’已经顺利出手,银子嘛……按老规矩,三七分账。他们七,我们三。账本在这里,请老爷过目。”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赵德汉接过册子,随意翻了几页,眉头却皱了起来:“才三千两?刘师爷,那批矿石,据本官所知,远不止这个数吧?青龙会莫不是……”
“哎哟我的老爷!”
刘师爷连忙压低声音,“慎言,慎言啊!青龙会做事,向来如此。我们能拿三成,已是冯香主看在往日情分上了。再说了,没了青龙会,咱们谁能镇得住那些刁民?谁去处理那些‘手尾’?就像前些天小王庄那件事……”
赵德汉叹了口气,将账本丢在桌上,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只是……那件事,真的处理干净了?本官这几日,总有些心神不宁。”
“干净!绝对干净!”刘师爷拍着胸脯,“参与的都……”他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都‘病故’了。对外只说是瘟疫。就算有人怀疑,死无对证!”
窗户外,小马的拳头,无声地握紧。小王庄,就是那个荒村!矿石?原来是为了地下的矿藏!勾结黑帮,强征土地,屠杀村民,再伪装成瘟疫!好一个“明镜高悬”的父母官!
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破膛而出。但他忍住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脸色煞白。
“慌什么!成何体统!”赵德汉不悦地呵斥。
“城外……城外发现六具尸体!看打扮,是……是青龙会黑水堂的人!”衙役喘着粗气道,“其中一个,是冯香主手下的刀疤刘!”
“什么?!”赵德汉和刘师爷同时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谁干的?!”赵德汉的声音带着惊惧。
“不……不知道。都是一拳毙命!现场……现场除了他们的尸体,还有这个……”衙役颤抖着递上来一块沾着血污的、揉成一团的告示。
赵德汉展开一看,正是他下令张贴在小王庄村口的那张“瘟疫封村”告示!
噗通!
赵德汉腿一软,瘫坐回太师椅上,面无人色。
“来……来了……他们的人……来报仇了……”他喃喃自语。
刘师爷也是冷汗直流,但他强自镇定:“老爷,莫慌!未必就是小王庄的余孽,或许是江湖仇杀?当务之急,是立刻通知冯香主!加强县衙守卫!还有,立刻派人去查,最近城里来了什么生面孔!”
小马在窗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查?
他就在这里。
他悄无声息地退后,融入更深的阴影中。
第一步,确认目标。
第二步,该清算了。
不过,在找这位赵县令和冯香主之前,他需要先砍掉青龙会的一些爪牙,顺便,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他的目光,投向了城中最为喧嚣的方向——那里,是青龙会黑水堂设在明处的据点,也是这座城市黑暗面的中心,“快活林”赌坊。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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