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墨色最浓时。
小马离开了镇远侯的别院。韩老仆在庭院里慢悠悠扫着落叶,笤帚划过青石的沙沙声,是这黎明前唯一的响动。他没抬头,小马也没说话,两人交错而过,如同互不相识的幽灵。
观星台在城东栖霞山。荒草蔓生,石阶残破。废弃的浑天仪矗立在台顶,像个被遗忘的巨人,铁铸的圆环上覆着露水,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小马站在浑天仪投下的阴影里,闭了眼。
风声过耳,远处隐约传来早市开张的动静。但在这喧嚣之下,一种更微弱、更深沉的脉动,被他捕捉到了。来自地底,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缓慢,却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这脉动与怀中那半张羊皮星图上某一处线条的走向,隐隐共鸣。
他循着感应走到台顶东南角。踢开厚厚的青苔和腐叶,露出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石板中央,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凹坑,边缘光滑,显然非自然形成。那形状——他怀中星图残缺的边缘,正好能与它严丝合缝。
星图是钥匙。
这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玄诚子借七星灯寻密库,这星图,莫非是开启另一处关键的“钥匙”?
脚步声就在这时传来。急,且轻,落地几乎无声。不止一人。
小马身形一缩,已如狸猫般隐入浑天仪基座后巨大的阴影里,气息敛尽。
三道身影跃上台顶。皆着暗蓝色劲装,脸上覆着毫无纹饰的青铜面具,只露出口鼻和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他们目标明确,直扑那块带有凹坑的青石板。
为首的面具人蹲下,指尖划过凹坑边缘,又摸了摸周围模糊的刻痕。
“印记完好,地脉流通顺畅。”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钥匙’尚未归位。”
“推算无误的话,下一次‘窗口期’在七日后的子时。”另一个面具人接口,声音沙哑,“必须在之前找到‘钥匙’。”
“时间不多了。”为首者站起身,语气决绝,“传令,加大搜寻力度。所有与‘星陨’相关的人、物,重点排查。尤其是……那个从裕陵出来,可能接触过‘星钥’的。”
星钥?窗口期?七日?
阴影里,小马瞳孔微缩。自己从裕陵生还,果然成了多方关注的焦点。这些面具人,是第三股势力?他们也在找“钥匙”,而且似乎知道得更多。
面具人未再多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掠下山去,消失在渐散的晨雾中。
小马从阴影中走出,站在那块石板前。凹坑如同一只沉默的眼睛,凝视着天空。他记下所有细节,不再停留,转身下山。
回到别院,天光已亮。韩老仆还在扫地,看到他,微微颔首。
西厢房内,老篾片依旧昏睡,脸色却比昨夜又好了些,隐隐透出血色。
小马坐在床边,三指搭上老篾片枯瘦的手腕。内力如丝,小心翼翼地探入。石乳的生机已稳固,受损的脏腑经脉正在缓慢修复,那阴寒掌力和蚀元散的余毒也被压制。阻碍他苏醒的,似乎并非纯粹的伤势,更像是一种意识的自我封存,如同龟息。
他取出那半张星图,悬在老篾片眉心三寸之处,并未接触。
羊皮纸上的黯淡线条与龙纹,竟再次泛起微光,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见。
几乎同时,老篾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噜声,身体猛地一颤,枯瘦的手指攥紧床单,手背青筋虬结。眼皮底下,眼球在快速转动,仿佛在经历极痛苦的梦境。
“……星……钥……不能……点……”破碎的音节从他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小马立刻收起星图。光芒散去,老篾片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重归死寂,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眉心的川字纹深刻得如同刀刻。
星钥。
七星灯是钥匙?这星图是钥匙?还是老篾片本身,知道钥匙的下落?
那“不能点”的警告,又是指什么?
七天。
小马看向窗外,天色已大白。
距离那些面具人所说的“窗口期”,只有七天。
他必须在七天内,撬开老篾片紧闭的嘴,或者,找到那把真正的“星钥”。
否则,当子时来临,打开的或许不仅仅是秘密,更是无法预料的灾祸。
(第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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